慕容瑶看着春儿出去之后,连忙朝着上官飒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她有话要说。
若是平常,上官飒绝对是很乐意的,毕竟这是很难得的两人相处的时光,可是今天,他总觉得鼻尖萦绕的都是刚才闻到的那股子臭味,又怎么愿意靠近慕容瑶,给她留下那经久不衰的‘臭’印象,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慕容瑶又在勾了勾手指,看到不动如山的上官飒之后,眉头微蹙,刚才脸上亲切的笑容也已经不见,脸色一下子就换了一换。“飒儿听话,过来,我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不要,我身上很臭。等我沐浴完,好不好?”上官飒脸上微微露出点祈求之色。
加了许多柴火到灶台里的王家娘子,偷偷扒着门边儿往外看慕容瑶和这个年轻男子的互动。她今天本来忙着在家做农活,却不想,赵家娘子突然来找她。跟她说,今天有个长的极其俊俏的男子到这宅子里见慕容瑶。虽然春儿丫鬟一直解释说,那男子是个大夫,可赵家娘子说,她怎么看那个男子,怎么像是这位被赶到庄子里来的夫人的相好。
在那一刻,赵家娘子和王家娘子都相信了,慕容瑶应该真的就是那位年轻将军的正妻,只是因为这不光彩的原因,所以才被赶到这庄子上来的。真是有点‘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感觉,明明看着是个正派的,却没想到,连这么年轻的后生都没放过。这都被赶出府了,却还这样不安分,将人引到了庄子上来。
赵家娘子不大想继续再在慕容瑶这儿做事了,虽然银子不少,可是名声若是被她带坏了,真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春儿去寻她的时候,才百寻不见,因为赵家娘子是刻意躲开了。王家娘子倒是没有这些个忌讳,反正只要有银子赚就行,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本来是想来亲眼验证赵家娘子的猜测的,这会子看着两个人的相处,却也觉得有些异样起来。
刚刚进门的时候看着两个人在说话,那场景还是挺正常的。可刚刚她看到了什么,那位夫人居然恬不知耻地朝着那俊俏的年轻后生勾手指?好在那年轻后生是个立场坚定的,没有接受她的蛊惑。可是这位将军夫人居然锲而不舍地又做了第二次,她眼神还是很好的,所以看到了年轻后生脸上的挣扎和祈求之色。
真是看不下去了,这夫人真不知道‘妇道’是何物吗?若她是他们庄子里的人,按照她现在的作为,绝对是要被浸猪笼的啊!可她是将军夫人,将军都只是让她到庄子上反省,他们若是把事情闹大了,让将军失了面子……听说那个将军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是个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民不与官斗,有些事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慕容瑶看着上官飒动都不动,一副脚残废了的模样。想着,既然山不来就我,就只能我去就山了。于是极快站起身,走到了上官飒面前,在上官飒反应过来,要站起来之前,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怕什么,刚才也闻了那么久了,咱们在这通风的地方坐了这么久,还能剩下什么味道?我想跟你说的是春儿的婚事问题。”
“啊?春儿?”上官飒完全想不到,这春儿就算不立在他们身边,也是一个隐形的加满油的煤油灯,一遇火折子就能亮许久。
“是啊,你也知道,我打算不日就离开这里的,总不能带着春儿一起走吧。那样只会耽误了她。你认识的人多,有没觉得有哪个是比较适合春儿的。家里不用很富裕,小有薄产就行。主要是人品要好,不要一有银子了,就想着要三妻四妾的那种,还有,要跟春儿年纪相当。”随后顿了顿,犹豫了下说:“不,还是要选一个比春儿年纪大一些的,年纪大的男子会疼人,能照顾人。”
听到慕容瑶前面的条件,上官飒在脑海里飞快地过滤适合春儿的男子,正准备罗列几个出来给慕容瑶挑选的时候,却听到了慕容瑶的最后一个条件。听到这个条件,上官飒眉头皱的紧紧的,试探性地问:“一定要年纪大的吗?”此刻,他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在袖子里的手,也已经握紧了拳头,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自然,年纪小的男子哪里能可靠,男子还是要年长些,阅历足了,才能担负起一个家的。”慕容瑶笑着说,好似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听到这个答案,上官飒刚才崩的紧紧的脊背好似突然失去了支撑,全身都有些无力起来,心脏部位也有些抽痛,只艰涩地说:“年纪小的男子却也未必不可靠,只要真心,什么都是能做好的。”
“你说的虽然也对,可是我不能拿春儿的一生去赌。年纪小的男子没有什么定力,很容易变心转意。到时候,受伤的一定是春儿,也许还有孩子。你还是听我的,给她寻一个年纪大些的吧,也不要大太多,大个三五岁就行。”
上官飒很想反驳,‘谁说年轻的男子就定力不足,容易变心转意,这么些年来,我……’可是看着慕容瑶清澈的目光,上官飒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对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他知道的。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有很多情感,却从来不包括爱慕。
可他还年轻,他可以等。他相信,只要他带着她来开这里,她迟早能看的到他的好的。上官飒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嘴角不免带着苦笑。早些年他本来早已经绝望,只是想再多看她几年,谁让他回来晚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怎么舍得离开。
上官飒因为被打击,所以有些神不守舍起来,慕容瑶又在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傻傻地问:“啊?怎么了?”
“飒儿,你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可是累了?”说着用手心探了探他的额头,明明天气这样热,怎么脸色这样煞白。
上官飒拉下慕容瑶的手,握在手心里,这种温暖,就跟当年一样。他当年舍不得放开,现在就更舍不得了。“我没事,大约是最近休息的时间比较少。春儿的事,既是你交待的,我一定放在心上。一定尽快给你办好。”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唉,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赶的,婚姻是大事,总要看准了才好。本来还以为,在周映雪生产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好好准备呢,可是今天听你这一说。既然公孙泽和周映雪闹崩了,很可能公孙泽就不会估计周映雪的心情,也就是说,他只要心血来潮,虽是可能会来庄子上,把我带回将军府里去。”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上官飒便再没忍住,虽然慕容瑶让他将她陪嫁的店铺、庄子都变卖了,可这接下来的事情,慕容瑶是如何打算的,他却丝毫都不知晓。
上官飒于是按耐住情绪,抬首轻问到:“那,接下来,你又是如何打算的?等着公孙泽休弃你?我总觉得不会这样容易。”总不会,只是打算偏居一处,眼不见为净,才想方设法从那府里搬出来的吧?想到这个可能性,上官飒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瑶本来也是打算等到了庄子上,就跟上官飒商量这‘死遁’的事情的,可上官飒却被那周映雪拖了这么几天才得空过来。慕容瑶正想开口,眼睛余光却看到了正往这里张望不停的王家娘子。
于是很快,慕容瑶便转了口:“飒儿,今天天色不早了,晚上你便住在这儿吧,这宅子虽然破旧,不过房间倒是有不少的。那些事,我们迟些再商量。”而后眼神示意上官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有外人在。
上官飒点点头,心情好了些,总算不用再找借口留下来了。其实瑶儿对他毫不避讳这点,就已经让他很高兴了,先不说她是把他当做知己,抑或是……弟弟,只要他能有机会接近她,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人心总是肉长的,她的心总能被他捂热的吧。不过是时间罢了,他还有几年的。
上官飒正想开口再说说周映雪的事,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王家娘子一听到敲门声,极其兴奋地去开了门,活像门口来的是抓女干的公孙将军。开了门后,还确实是个男的,不过是个熟人,村子里的张木匠。
春儿抱着一叠衣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看着十分憨实的张木匠,看到慕容瑶看着她,便开了口:“夫人,您让准备的,春儿都备好了。现在,这木桶放到哪里为好?”
慕容瑶在院子里望了望,随手指了个房间,春儿看着王家娘子,再看看张木匠,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慕容瑶指的那个房间在她自己房间的左侧,春儿的房间在慕容瑶房间的右侧。
其实春儿刚才在宅子里的时候,光顾着注意小姐和上官公子的相处情况了,所以没有时间想别的事。后来又急着打算怎么完成小姐的命令,等到出了门去找张木匠,程家娘子的路上,春儿越想越不对劲,这上官公子明明可以等回了自己的宅子,再行沐浴更衣的,毕竟他是以给小姐看诊的名义上门来的。
有哪个大夫是诊还没看,先在人家家里沐浴更衣的呀。好吧,就算小姐与上官公子相熟,这邀请一个外男在宅子里沐浴休息,真的没问题吗?等上官公子沐浴完,他与小姐再聊一会儿,估计又到了晚膳时分,难不成……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春儿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回头看了眼慕容瑶,难不成小姐,是要留着上官公子在这宅子里过夜?这,人言可畏,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若是原来的慕容瑶,做什么事之前确实是会先想到自己的名声。可是现在,她都是要‘死’的人了,又何必顾忌那许多。这些年,姚大夫对她很好,飒儿也帮了她许多忙。慕容瑶觉得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是要回报人家,对别人好的。关心、照顾飒儿这样的事,慕容瑶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丝毫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