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后从看守所出来的萧鸿轩才知道自己一时的贪玩,错过了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
大王开着中心医院白色的面包车拉着萧鸿青夫妇和谢莹来接萧鸿轩。
一面开着车,大王一面顺便传达好心办了错事的老书记向南山要他捎带的歉意。
正当在向上走一步,政治上即将进步升任市局副局长的分局局长,对下属在这紧要当口出了私用警械这件可能影响自己顺利登上市局副局长座位的事件,除了震怒,应对起来自然有着他自己的立场。
在当天事发经过清晰,人证物证俱在的事实面前,老刑侦敏锐的寻到突破点。本是受害者,原告方的萧鸿轩在前一天拳打护士欧阳静持木椅攻击中心医院住院部刘医生。
根本就不接受气急败坏了的向南山的抗议,和上来就黑着脸摆出要公事公办的向南山一样,分局局长也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黑脸,对于萧鸿轩在中心医院持械殴打刘医生一案以刑事案件立案展开调查。
就此,中心医院因刘医生私自在病患处方里加上自己多开的药品,引发医患冲突没能被遮掩起来,萧鸿轩也以持械伤人威胁公共安全的罪名被收押。
就此,胡峰动用警械有了理由,就是时间上有了小小的疑问,也无伤大雅。
就此,区公安局长的危机解除了,能够顺利升迁。连带着胡峰也躲过了私用警械这个严重的渎职罪名。
萧鸿轩从恣意张扬的胜利者,直直跌到失意者。
从被胡峰苦苦哀求祈求谅解,一转身,成了刑事罪犯被收审。
离开了位于郊区的看守所,白色面包车没有回市区,直接去了萧父新坟。
面包车拐下公路,行驰在通向坟地狭窄的土路上,远远就看到,冬日里布满枯草的一片坟地中间,萧父新落葬的坟头上柳枝上缠着的白纸被西风扯开,呼呼啦啦开出一片白花。
下了车,萧鸿轩看着警用三轮摩托边站着的胡峰和嘴角尚带着浅浅淤青的欧阳静。
坟前才烧过的尚未被风吹散的纸钱灰,燃烧大半的香烛,说明二人是专门选了这个时间来祭奠萧父。显然是刻意在这里等萧鸿轩。
看着丈夫萧鸿轩腮帮子鼓动着,牙齿咬得咯咯响,抬腿向着胡峰欧阳静走过去。
谢莹心情忐忑,亦步亦趋紧紧跟着一路不言不语一声不吭的丈夫,走近胡峰二人。
出乎谢莹意料,整件事情经过里表现暴躁冲动的萧鸿轩没有象谢莹担心的样子,仇人相见立即拔拳相向。
萧鸿轩默默在胡峰欧阳静身前两步的距离停下脚步,将右手张开伸在空中,迎候对方也伸手过来。
“对不起!”
随着两只青年男人的手重重握在一起,胡峰诚挚的说道。
萧鸿轩用力的把手在空中抖了抖,放开了胡峰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侧身看着欧阳静,扯着嘴角努力笑着,双手抱在胸前拱拱了拱。
“妹子,对不起。”
在公安局吃了哑巴亏的老书记向南山,揣着一肚子火气,回到自己权利覆盖的一亩三分地,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罪魁祸首刘医生身上。
中心医院上上下下面对即将离退了的老书记狂猛的整风运动,所有人保持静默,任谁都知道,反对,就是将自己架在老书记猛烈地炮火之下。
向南山一言而决,刘医生的行医生涯画上了不圆满的句号!
和对待刘医生用到****的方式不同,在欧阳静这里,向南山表现出的是宽厚长者心痛小辈走了弯路的惋惜,连着和欧阳静苦口婆心谈了几次心。
这也就促成了今天欧阳静请胡峰陪着来见才恢复自由身的萧鸿轩。
经历过这件事,欧阳静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深藏的感情越发难以言说。
实习护士欧阳静要顺利通过试用,安安稳稳在市中心医院这座全市最好的医院入职,一定要主管医生出具的一份措词赞美的实习鉴定书。
而身为住院部主治医师,掌握了书写这份关乎实习护士欧阳静未来前途鉴定书大权的刘医生,就是抓住了这点,逼着欧阳静等实习小护士帮他做事。
讽刺病患的哪些话,都是刘医生言传身教,一句一句教给她。
起初,才出了校门的欧阳静也不敢用利刀子扎人心的话和患者家属说话。刘医生就站在欧阳静身边看着,既是为她壮胆,也是逼迫。
第一次忐忑不安违心拿冷刀子的话捅患者家属脆弱的心,欧阳静突然发现,患者家属在医生护士面前是那么的无助。
对于来自医院医生护士的嘲讽打击,除了黯然伤心,自怨自艾,竟然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情绪。
真的就如刘医生嗤笑着说的,都是一群摆上案子待屠的猪羊。
良知就在一次次得逞后泯灭,到秋日的清晨遇见萧鸿轩,短短一月时间,曾洁净如同一张白纸的欧阳静,已经完全麻木。对着任何一个入院治疗的病患以及患者家属娴熟的甩着夹带冷刀子的无情话。
谁也不知道竟是萧鸿轩的出现,激活了欧阳静内心良善的一面。躲避着刘医生,搪塞着刘医生,企盼着早早结束实习,企盼着能保有一颗充满良知的干净的心,可以行走在阳光下,走在萧鸿轩的身边。
旷野里十二月阴湿的西风,夹杂着细细小小的冰粒扫在脸上,欧阳静嘴角才完全消肿还带着浅淡淤青的皮肤上传来隐隐的刺痛。欧阳静微微咧嘴,深深抽了口冷冽的空气。
眼前笑的苦涩的男人,就是给予自己伤痛的凶手。
“妹子,对不起。”
听到萧鸿轩说的这句话,欧阳静装满苦涩的心瞬间崩溃,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眼前的他这样轻轻走过来,一如那个秋日早晨,他背着光从走廊尽头迎面走来,阳光勾勒在一身黑衣上,镶嵌了一圈明黄金色流光,白净清秀面庞上蹙着眉头下的眸子散落着浅浅却又化不开的落寞。
肩头撞上端着放满小药瓶子托盘行色慌张的自己。
轻轻柔柔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妹子,对不起。’正是和自己初遇时他说的那句话。
那时的他,一手挽着斜倾倒下的自己的腰,一手稳稳接过自己即将脱手的托盘。
“妹子,对不起”声音是一样的低沉舒缓,一样的撩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