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间的谈话毫无结果。
萧鸿青匆忙走了,去了医院换回母亲。
家里只留下了萧雅和萧鸿轩。
隔着方桌,萧雅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小弟。满心不悦,也满是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分手?你俩不是好好地吗?谢莹那姑娘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好姑娘,长得漂亮脾气也好。
到底是谁提出的分手?啥时候的事?你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
姐姐一大堆问题问过来,萧鸿轩歪着头,心抽着痛,脑子里千百个念头在搅着,互相矛盾,打着架。
“姐,谢莹确实是个好女孩,我也很喜欢她。可是,我拿什么喜欢她呢?
像她那样,有份安稳工作,虽说是拿的是出纺织厂就无用的专科文凭,可也是个专科毕业生吧。你也见了,谢莹绝对算得上漂亮姑娘。以她的条件,找个好工作单位,有文凭的人嫁了,一点都不难。
以后的生活安宁平和,有福利分房,有机会按部就班当上领导,拥有高的社会地位。
但是我呢!有什么能够给她的?
任性,错过了上大学的机会,当了三年兵,自己不自爱,都不知道啥时候惹了麻烦,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要说咱家做的这点小生意,这几年收入是大大超过一般的工人家庭。可你也看到了,就老爸一场病,多年积攒的家底就流水似的送了出去。
你说,我能给她比别人给予的更好的生活吗?
我敢爱,敢娶她吗?”
萧雅没想到自己眼里一直快乐随性的小弟会讲出这样一通话,震惊之余也暗暗高兴,弟弟能够想这么多,看来不经意间,小弟已经真的长大了。
“这么说来,你俩分手还是你这个落后份子提出来的?”
知道了俩人分手的缘由,萧雅绷着的脸松弛下来,露出了笑容,语气也轻松了。
萧鸿轩苦着脸,把头放在趴在桌上的双臂上,下巴被顶起个皱褶。
“嗯!是我提出的。”
“她就直接接受了?”
“不知道,我把话说完就扭头赶紧跑。我怕多看一眼就没有和她分开了的勇气。
姐,我真的很喜欢谢莹。”
萧雅被小弟做事的逻辑气的笑了。隔着桌用手指狠狠点着弟弟的额头。
“你这个小混蛋,大笨蛋,傻瓜。”
说着,又宠溺的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
“对女孩子来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姐姐也不知道。
姐姐只能给你说说自己十多年婚姻的感受。
当初姐姐出嫁,咱家的日子正是最难的时候,你和你哥哥都还小,母亲也没工作,贫穷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人能够体会。
你姐夫家比咱家也强不了多少,虽然你姐夫父母都有工作,他家的孩子也更多,要供养六个子女长大,日子的艰难也和咱家差不离。”
萧雅抬手将一缕鬓边散发勾到耳后,回想起青葱年华,和丈夫结识的经过,脸上浮现出恬淡笑意。
“你姐夫也是家里的老大。”
说到这,萧雅呵呵笑出声。
“呵呵!也就是都是穷人家的老大吧,我两才会互相欣赏,才会走到一起。”
萧雅说的开心,随手曲指刮了仰着头听得入迷的小弟鼻子。
“你不知道吧!姐姐年轻的时候,条件也是很好的。我们是国营大企业,同期进厂两千多人,就姐姐一个被老会计一眼看上,直接坐进了办公室,先是当学徒,后来被单位送去接受专业培训,拿到文凭,考上会计师证书。
师傅和领导们给介绍的对象都是分配来大学毕业生。
你姐夫当时还只是另一个单位的普通一线工人,可是,姐姐就是喜欢你姐夫踏实肯干,会过日子。
刚结婚我们挤在六平米,小小的一间平房里,吃住都在里面。”
再回溯往事,萧雅已经淡忘了曾经的生活苦难,笑容在脸上愈发灿烂。
“六平米小屋换十五平米平房,再换到筒子楼,如今十多年过去。我们已经住到自己两室两厅宽敞的房子。
十多年呀!想一想都是我和你姐夫用一个个日子堆出来。
如今你姐夫以工代干,在单位享受副处级待遇,比当初追过姐姐的大学生们还更有成就。
你说,姐姐当时选你姐夫选的对吗?”
瞧着伏在桌上的弟弟拱着头不住地点头。
萧雅接着说道;
“你怎么就能知道谢莹最想要的是什么?爱情,找个一生的伴侣可不是做买卖。
谁的钱多,谁家底厚,谁就是排前面。
知道自己差,你去努力呀!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自以为聪明,惹自己喜欢的女孩伤心,自己也难受。
你说,你是不是傻瓜笨蛋!?”
听了姐姐一番话,萧鸿轩暗淡的眼睛变的精光闪闪,猛地跳起来就往外跑。
萧雅吓了一跳,目光追着小弟的背影大声问着;“萧三,你干嘛呢!”
跑到院门边了的萧鸿轩突然又折了回来。
萧鸿轩一面脚步不停跑进厨房,一面大声回答着姐姐萧雅的问话;
“我去找谢莹。”
萧雅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忍不住拦在院子里挡住了在厨房捞了俩馒头就又要往外跑的小弟。抬手指着手腕上的手表;
“咋就想一出就没头没脑干一出,看看,都十二点了,人早就睡了。”
萧鸿轩撕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这些天心里烦,饭吃到嘴里没滋没味,吃晚饭时只是喝了碗稀粥,反正也不知道饥饿。这会脑子通了,竟是饿的难受。
嘴里嚼着干馒头,急急说道;
“姐,我计算过了,谢莹今天上的是中班,十二点半下班。
我是真的太想她了,就在路边远远看她一眼就回来。”
萧鸿轩嘴里嚼着馒头,慌着推门出了院子。
萧雅站在院子里着急的喊着;
“还有半小时多点,公交早就停了,你就是跑也来不及,骑车,回来把车子骑上。”
咣当咣当,萧鸿轩折返了又慌忙推车出门,反手关门时,扯着一脸璀灿的笑回看了大姐一眼,跳上自行车,如急风骤起狂飙而去。
。。。。。。。。
下了班的谢莹,出了厂门远远离开了同事,独自缓步往路对面家属院走着。
对于和萧鸿轩分手这件事,几天了,她和谁也没有提起。独自思量又思量,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好好的两人为怎么会突然就分了。
分了是什么意思?是自此永不相见,是一把抹去曾经说过的话,发下永不分离的誓言都统统从记忆里消失。谢莹做不到!那个王八蛋无时无刻不经过允许,随随便便进进出出她的脑海。
谢莹恨恨的轻声骂道;“王八蛋!”
思念再次充斥心头,不是不想念,不想当满问个清楚,只是少女的矜持让她一忍再忍。
走过马路,越是接近家属院的大门,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俞是强烈。
将要跨进大门前,谢莹和才分配到公安科在值勤的同班男同学打着招呼,借机转身向后看去。
昏黄的路灯,行道树浓密的树冠,除去面对面厂区和家属区两个大门间一片敞亮,左右两边马路沿和围墙间的人行道都隐埋在暗影里。
脚步微停,谢莹抬步走进了家属院,进到了院子里的一瞬,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再也没有。
轻摇着头暗暗责怪自己疑神疑鬼,想着明天休假,是不是去找那个王八蛋好好问问他,凭什么说分手就分手,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向家走去。
等着谢莹的身影完全融进远方夜色里,再也看不见。纺织厂家属区大门边上法国梧桐树一人抱粗的树干后,萧鸿轩探出身子,踮脚努力向着院内看。
嘴角噙着笑意,转身去围墙边暗影里推出自行车,吹着轻快地曲子,猛蹬两脚,汇入纺织厂下了中班匆匆向家赶着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