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子莞和陈陵旭便开始躲着所有人悄悄地谈起恋爱,本来以为能一直这样悄咪咪地进行。
可是在子莞12岁夏日的一天午后,子莞和陈陵旭躲在树下乘凉,顺便开始讨论兵法,其实子莞对兵法根本就没有兴趣,但是为了表现自己志趣相投,便只能佯装兴致盎然,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可是聊着聊着,子莞便不争气地开始打起了瞌睡,陈陵旭直接模拟两军对垒,正讲到声东击西精彩之处,子莞已然迷迷糊糊,就快梦到周公了。
正在此时,忽然想起子辛的声音让睡梦中的子莞浑身一激灵,立刻清醒。
“此战局用声东击西不妥。”
子莞睁大了眼睛,见子辛手持一碗绿豆汤,顶着一副淡漠脸走了过来。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跟陈陵旭关系就这么被发现了,一时尴尬万分。
可这个兄长却直接无视了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陈陵旭的身旁,喝了一口手中的绿豆汤,然后缓缓道,“土方和大商的军队交手已经数十年,他们的将军虽不读兵法,但也骁勇善战。你想趁此次顺风局势派两万的军队假装去夺他们土危城,如此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他们把戎城的驻扎军队紧急派到土危来,好借此攻打戎城。”
陈陵旭点了点头,“有何不妥?”
“你很高明,其实以目前的局势,如果我们用五万大军是碾压戎城,虽夺了一座大城,但是其损失却也不容小觑。所以你用声东击西,用最小的损失去换一座大城。但是此次土方的将军是土巍尔,此人天性小心保守,绝不会将戎城的兵调去救土危。”
陈陵旭一拍脑袋,“我竟然没有考虑领兵将领的想法。公子辛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说声东击西并无不妥,但是该声戎城,攻土危。”
子辛将手中的绿豆汤递给陈陵旭,陈陵旭第一时间想递给身边的子莞,但又想起公子辛在,有点不妥,于是便自己喝了一口。
子辛道,“土危虽小,但是交通方便,可以将他作为交通要点根据,攻打其他城池便更加便利。”
“对!”陈陵旭颇有兴致,“土巍尔小心谨慎,断不会认为我们如此煞费其事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土危城,所以他一定会去救戎城,毕竟这座大城丢不得。”
子辛,“然后呢?攻下了土危你准备做什么?”
陈陵旭的眼睛有光,“当然是立刻准备不计损失全力攻打临近的戎城,让他一连损失两城,以挫敌锐。”
“然后呢?”
“让土危投降,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子辛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你不想再花个十年几载,灭了土方,将国土收为大商?”
“公子辛说笑了。”陈陵旭笑了笑,“我虽年少气盛,也想建功立业成为历史性伟人。且不说我是否能够一赢再赢,现在国家的经济实力若与土方消耗良久,并不划算,且四方虎视眈眈,若精气大量消耗,岂不是让他们有机可乘。”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陈陵旭犹豫了一下,“我若说出来,公子辛可能觉得我有点荒唐。”
子辛似猜出他呼之欲出的话,眼中的光芒更甚。
陈陵旭意气风发道,“攻人方!东面有丰富的海盐资源等,正是我们如今缺的,现在世道不好,收成欠收,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
“是!”子辛站了起来,“与其与土方僵持不下,互相消耗,不如攻人方,获取更多资源,这样百姓好过,朝政自然更加稳固。”
“公子辛想法竟同我一致!”
这两人交换想法之后,便如同知己一般,开始滔滔不绝。
而子莞的紧张最后也抵不过睡意,开始沉沉地睡着了。
于是乎在夏日的午后,两个比烈日还要朝气蓬勃的少年在孜孜不倦地聊着自己的想法,到激动的时候还会红了脸,额头豆大的汗珠流下来也不知觉。
知了叫个不停,子莞却睡得十分安稳,她可爱的睡相和两个少年成了一幅画卷,安逸而祥和。
而提着糕点食盒的子启止了步,他站在阳光之下,烈阳打在脸上也不觉疼。他反而温暖地笑了笑,这笑和阳光呼应,融为一体。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多余。
于是他便将食盒又原封不动地提了回去,想让宫中的宫女再送去的时候,却发现糕点已经闷坏了,绿豆汤也坏了。
宫女问他,“要不奴婢再吩咐去做一份?”
子启点了点头,“做三份吧,给公子辛以及陵旭也送去。”
“诺。”
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从前他为何没有觉得陵旭的想法竟然和辛弟如此像。
到底是自己没有洞察的双眼,还是聪慧不够呢?想及此,子启又笑了笑自己,然后趴在书桌上好好睡了一觉。
等他醒的时候,便已经是黑夜了。
子辛同陈陵旭那天之后便成了朋友,而且子辛则很容易地接受了子莞和他的“早恋”,于是乎就变成了三人行。
直到两年后,土方换了一个新的首领,攻势变得更加强势了起来。
子辛知道陈陵旭的想法,便同父王请了愿,希望将陈陵旭作为此次出征的将军贺勇的副将。
也正是因为此次请愿,子辛才得知了陈陵旭的真实身份,父王为什么会把他带回王宫。
原来陈陵旭是西伯昌的一个妾室的弟弟的儿子,叫陈封,是一个大将军。因为陈陵旭是这个将军的私生子,所以多有不便,才委托了路过的商王,希望能带进宫当一个伴读也行。
商王见他聪明伶俐,虽出身不光彩但浑身正气,却比正统出生的孩子更加优秀。于是想到子启也正好也缺一个伴读,便将这孩子带回来了。
陈陵旭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世,肯定是因为有些介怀。但是他又确实心中宏伟,毫无一点仇恨的影子,若是旁人,应该会恨自己的不光彩,以及抛弃自己的父亲吧。
可是他却想当一个将军,和抛弃自己的父亲一样,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
后来父王也答应了自己的请愿,所以在子莞十四岁那年,陵旭踏上了征土方的道路,而子莞则在王宫自信满满且满怀期待地等待他回来。
她相信她爱的男人一定会回来。
因为父王说了,若这一战胜了,就会把自己许配给他,自此以后,他们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执手到老了。
可最后子莞等来了胜利的消息,却没有等来陵旭。那个长相秀美的男人在战场叱咤风云,骁勇善战,立下了很多军功,但他,却没有回来……
贺勇说,“陵旭会是一个优秀的将军,可惜……可惜那日他斩下敌方首领头后,还未来得及归,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给淹没了,再也没能回来。”
“什么大火?为什么会有大火?”子莞不相信,她不相信陵旭会死在这场大火里。
“当时战势混乱,陵旭冲进城门拿下敌方将领首级,可谁知土方军队一时混乱失了阵脚,将一桶作战的油给撞翻了,大火止不住地烧了几个时辰,待我们运水灭火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了。”
之后子莞便失控了,扯着贺勇的衣袖不断地问他,尸首呢,她一定要看到尸首!
但是焦土一片,哪还找得到尸首?
再后来子莞偷偷跑出宫,去到了当时作战的那座城,在城门下坐了整整七天,侍卫日夜守着,生怕公主出了闪失。
而她却坚信,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因为他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比如,他还没娶她呢。
可是夜里听见鸟兽叫声,篝火吱吱声,号角声,驻守士兵说话的声音,却从没有他走到她面前的脚步声。
自那以后,子莞便信了,信他已经死了,但是,她要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