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某驿站
这是一个客房,桌子上有各色菜肴,一壶美酒,桌旁有两位美人。
徐妍主动开口,“姐姐果然是心宽之人,这么些日子以来,竟然也愿意跟妍儿同桌吃饭。”
“你是我妹妹,跟你同桌吃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么?”
徐妍意味深长地看着徐语自然地夹着菜,慢条斯理地吃着,十分冷静地与自己对话。而徐妍则总想着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她又道,“人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姐姐看到我,难道不觉觉得生气么?”
徐语的情绪依旧没有波澜,“你不是我的情敌。”
“姐姐是在否认自己喜欢夫君了?”
“你既也说是你的夫君,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妍笑了几声,然后将她眸子里扮演的天真收了起来,换上了意味的笑,“姐姐的身上已经没有枷锁了,为何还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呢?难道说姐姐还在记恨那次之辱?”
这时徐语的筷子停住,眸子中也藏不住地闪烁着不安的情绪,她长呼一口气,抬眼看向徐妍,“这次你又有什么目的?”
“瞧姐姐把妍儿想的这么坏。”徐妍委屈道,“妍儿只不过是想在今天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姐姐,不让姐姐总是糊里糊涂的。”
“你想说什么?”
“妍儿想告诉姐姐,那天子启究竟为何会那么做。”徐妍看着徐语眸子深处闪烁着渴望答案的光,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事要从姐姐的贴身奴婢杏儿作为侍寝丫鬟被子启带回微地说起。”
“当年杏儿去了微地后跟子启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聪明的杏儿看出了子启对姐姐的想念,于是便将这份想念拿去利用。那次子启受大王诏来到朝歌,在那天夜里,她给子启点了迷香,扮成姐姐的模样和他发生了关系,所以在子启的心里一直都认为姐姐是跟他有肌肤之亲,是爱他的。所以当姐姐故意疏远他的时候心中自然难免愤懑,而那晚姐姐去找他的时候又不巧,刚好是他喝醉了还中了迷香的情况,不若就凭他那般温柔的性子,是断然做不出那种荒唐事。”
徐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动,她淡淡地问徐妍,“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他跟我说的话可不多。”徐妍笑,“我是从杏儿口中知道的,不过可惜你现在不能跟她对峙了。”
杏儿已经死了,徐语第一天去微地的时候就知道了。子启待她不薄,那天她去杏儿的墓时发现他给她用的碑是最好的材料,而那块地方的风水也是极好。
她并不质疑徐妍的话,反而继续问道,“他知道么?知道杏儿做的这些事。”
“知道,杏儿死的那天他就知道了。这个女人在死的那一刻才肯告诉他真相,可是真相对于他来说反而更加残酷,因为这表明,姐姐可是从未喜欢过他。”
所以子启从来只敢远远地看着自己,即使后来住在一个地方他也刻意不跟自己说话……
“姐姐你知道么?”
徐妍的眸子忽然垂了下来,她忽然又转移了话题,轻轻地陈述着,“小时候的那次抓周,其实我比你更先看中那只凤玉。但是母亲说你是姐姐,所以让你先选,虽然你拿走了凤玉,但其实我当时并不介意,因为还有一块虎玉也很可爱。”
徐语的眸光一怔,那是三岁时候的事情,她也有些印象,当时徐妍开心地拿走了虎玉,笑的十分灿烂,一边笑,一边喊着,“大猫……大猫!”
徐妍抬头看向她的眸子,“可是从那天之后,原本我们二人共享的关注全都集中在了你一人的身上,后来我偷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妍儿选虎,锋芒太露。’我才知道那次抓周是为了选一个培养成王后的人。”
徐语回望着她平静而略带哀伤的眼睛,“如果可以重来,我更想选虎玉。”
徐妍并不意外她这么说,“姐姐是在可怜妍儿么?”
“你想要的并不是我想要的,我选我想要的人生也算是可怜你了?”
徐妍倒是意外她会这么说,低下头来笑了笑,“一不小心跟姐姐说的太多了……不知道姐姐还来不来得及……”
不知为何,徐语看到她嘴角那微微扬起的笑时,一股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她问她,“来得及什么?”
徐妍一字一句道,“救他!”
徐妍口中的他是子启,子启刚刚出去赴比干的约,比干最喜欢的侄子就是子启,他怎么会有危险?
徐妍看破她的疑虑,点破道,“妍儿陪叔父聊了这么多次天,做了那么多糕点,有些蛊,早就熟了。”
徐语瞬间站了起来,她严厉地盯着徐妍,“你所谋之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以前没什么关系,可现在有了……”徐妍将天真露了出来,一双圆眼笑盈盈地看着她,“杯里有毒,姐姐再不去,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徐语只觉得自己的心闷得厉害,脑袋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她急匆匆地破门而出,跑的很快,“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我不想你死……”
而此时的徐妍安静地坐在桌前。看着徐语放下的碗筷散落在一旁,落下了她生平的第一滴眼泪,滴落在她鹅黄色的衣衫上,晕成了一团,她细语呢喃。“姐姐……对不起。”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是徐妍不想利用的,那便只有徐语。
她是唯一会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
当徐语来到比干府的凉亭时,子启手中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唇边。她的心跳的飞快。而当她竟然真的来得及打掉子启手中的酒杯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跑的那样快。
那杯酒“咕噜”掉下,而酒洒落的地方果然是一片漆黑。
子启看着那为自己担心的眸子舒展开来后,却又突然痛苦地紧皱。
只因为有一把锋利的宝剑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在她白色的衣衫上开出了一朵朵冷冽的红莲,而那剑尖上的血也一滴滴地落下,落在了他雪白的靴子上……
这一剑让人始料未及,而手持这把剑的比干却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如释重负地将剑又拔了出来。
子启瞪大的双眸,连忙搂住徐语落下的身体,那双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眸子此刻却被痛苦占据,眼泪也不断地洒落,温暖地落在她白皙的脸颊,微颤的睫毛上。
徐语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就连想抬手也变得很费劲,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子启的眸子,她颤巍而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眸子,“为什么……在今天我才明白……其实……我一直都想这样去触碰你。”
在这个时候,他真切感受到了人类在死亡面前的无能为力,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她,就好像这么紧紧抱着,她就不会消失了。
徐语释然地笑了笑,“你怎么……只知道哭,你可以亲……亲一下我么。”
可她还来不及等他来亲自己,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用最后一丝生命轻轻呢喃着,“原来,我从未恨过你。”
子启的瞳孔骤然缩小,他颤抖地俯下头去,将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良久,最终将她轻轻放下,站了起来。
此刻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冽,他的表情是肃杀的,但他的眸子却仍然在落泪。
子启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将剑尖冷漠地对上了最疼爱他的叔叔——比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