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逸身体僵硬,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仿佛一个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的石像。他感受到她的抽噎,她的颤抖……她的绝望。或者说,她对那导致沈毅死去的缘由的憎恶……
“对不起……”杨清逸轻轻开口。
沈欣然一怔,“是我对不起清逸哥哥。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哭过了,闹过了。慌忙收起自己刚才因为那噩梦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大家久等了吧?麻烦清逸哥哥先出去吧,我梳洗一下就来。”
“嗯。”杨清逸点头,缓缓站起朝着门口走去。出门之前仍旧转身看了一眼沈欣然。
沈欣然早料到他会转身,献上了一个准备好的,大大的微笑。
门,关上了……
沈欣然的微笑也冷却了……
她走到脸盆前,望着水里的,自己的脸,“沈欣然,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沈欣然,你好虚伪,好虚伪……这样的你,怎么配做沈毅的女儿?”带着莫名的懊恼,沈欣然将脸埋入水中。
一个个嘴里吐出的气泡,自她脸颊滑过……
一直到自己再也憋不住,沈欣然扬起头。眯着眼睛,到处摸丝巾……
摸着摸着,突然感到有谁,正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水珠。沈欣然猛的睁开眼睛,一个晶莹,自她睫毛滴落……
“天狼?”面前带着半截黑色手套,黄金狼面具的人,不正是天狼吗?惊愕之间,沈欣然甚至忘记了躲闪。任由他为自己擦拭好。
“我来看看你。”天狼语气平静。仿佛他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自语,没有看出她的伤……仿佛,他为她拭面的手,没有略微颤抖。
“你……你的事情都办完了?”沈欣然突然尴尬起来,拼命说些有的没的。
“嗯。”天狼点头。
“那……”沈欣然深呼吸,“为什么又来找我?”
“……你不喜欢?”虽然在尽力掩饰,但他的声音中,仍旧流露出了淡淡的伤。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沈欣然盯着他的面具,试图从那冰冷的黄金里,看出些端倪。其实,她一直在猜,或许,她已经肯定了。但是……太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我可以不回答吗?”天狼侧过面,避开了她的注视。
“那,让我看看你的脸可以吗?”沈欣然反而又绕到他面前。
“我还有些事情。”天狼转身欲走。
“你在怕我?”沈欣然轻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敌是友?!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不想猜,如果你是敌人,就立刻杀了我吧。想要我的脑袋也行,拿去吧。”
“不!不是的!”终于,天狼略微有些慌张。
“……”沈欣然望着他不语,她方才也是激将他罢了。
“……”
安静而复杂的对视……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说着,天狼慢动作似的抬手。
沈欣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摘掉那黄金面具,她就要看到他的脸了。会是那张面容吗?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不!紧要关头,她竟然又不敢确定了!万一不是呢?万一不是她该怎么办?如果,天狼真的是位陌生人……该怎么办?她该怎么接受?不!“不!”沈欣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不要看了!对不起……”而后,缓缓低下头。然后,无力的松开了手。垂到身体两侧……
当她缓缓扬起头的时候,天狼已经不见了……
“几位客观当真不多留几天了?”掌柜的眼见财神爷要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嗯,好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木头点头。
“你一边儿去,我们要走便走,要留便留。别烦着我们!”巧依不耐烦的说道。
二层,沈欣然手握扶手,深呼吸……
打开这扇门,她就又是那个对一切都能处之泰然的沈欣然了。
开门,看到大家,而后微笑,“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大家一起,出发吧!我们,去四海。”
阳光打到脸上,她的笑容似乎比以往更灿烂,额间的红莲玉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就这样,去四海吧……守护住,她如今唯一能守护的人……清逸哥哥,楚轩,木头,贤儿,巧依……或许……
四海忘忧山,半身白云缭绕,才刚到深秋时节,因为很高,忘忧峰上种的梅,已经开花了。
侍女们一个个身穿几层白色纱衣,挎着竹篮,或踮起脚尖,或飞身树梢,采集着即将凋落的梅花瓣。
这么多的梅,形成了梅海。让人震惊的是,这里的每一株梅花,都是十二年来杨清逸亲手种下的……
官道上,萧楚轩远远的看到了交界石——四海。
“终于要到了!”木头大笑不止,“哈哈!”
“笑什么?”巧依刺激木头道,“四海又没好吃的。只不过有些茶叶和楠竹罢了。”
果然,木头的神色黯淡下去,接着又赌气似的说,“喝茶我也挺喜欢的!”
“呵。”萧楚轩打趣道,“你也喜欢啃竹子吧?”
萧楚轩的这句话把沈欣然也给逗笑了,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木头啃着竹子的模样。又赶了一天的路,沈欣然仰头看着杨清逸有型的下巴,“清逸哥哥,我们先去酒楼吃点东西,而后再回山庄好吗?”
“好。”杨清逸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