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财的房子分两座,西边一座的土房比较小,只能容纳一张木床,那间小房子只用来装一些杂物,比如:柴、渔网、杂七杂八的物品。南边的屋子更是破旧的可怜,泥巴堆砌的四四方方的墙被雨水冲刷的发黑,那凸出来的几块泥砖轻轻一推,就要倒下似的,可好在那座房子顽固的很,只敢突出自己的缺点,不敢轻易地倒下。土屋的右上角有个很显眼的泥土燕子屋,上面还被补了一块,悬挂着木纸盒,木纸盒上面满是燕子屎,想必是这家的女主人很贴心。
初次见到杨喜财老婆时,她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贴心,她看着和村里那些被生活重担以及孩子折磨的大多数人一样,眼睛充满了戾气以及埋怨。
“燕子在家做屋,这是好事。”杨喜财对我说,想必他发现我紧盯着燕子屋。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吃饭的前,杨喜财把桌子搬了出来,他说屋外敞亮,他家的木桌子特别的厚重,费了老大劲才把桌子弄出来,他给我们搬来了长凳,还是从别人家借来的那种木长凳,凳子上还用红漆写上了潦草的“杨山的凳子”几个字,杨喜财的老婆笑嘻嘻给我们端来了开水,杯子是用竹子做成的,里面满是水垢,水里还弥漫着浓烈的柴火味,里面偶尔还有一两只蚂蚁的身影,我倒是渴了,顾不上那么多。镇长可能出于礼貌或者他真的不在乎,反正他喝完又要了一杯,两位千金的杯子动都没有动。她们相互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只是偶尔土房子传来炒菜声以及镇长的咳嗽声,打破难得的一阵静默。于是,我们围坐在桌子前,打量着这一家人。
“大鱼的,小鱼的。短命鬼的,奇俸的。死回来吃饭了。”杨喜财的老婆放开嗓子站在屋前喊道。喊完,便两手一拍又继续忙活去了。
对于长山的方言,我很是不解,比如说,我的名字叫应海,他们会叫我“应海的”,起初,我以为“短命鬼的”“奇逢的”是个人名,后来我才知道,那一些词都是骂人的。
杨喜财家里有六个孩子,他手里抱着的那个奶声奶气的是最小的女孩子,上面还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问及为什么生怎么多时,他表示杨家就他一个独苗,想生一个男孩传宗接代的,不然对不起祖先,他还说,女孩是别人家的,生的孩子是跟别人姓的,性质不一样。
“可你不是有一个男孩吗?为什么还要生。”朱贵娇问道。
“因为想再生一个男孩。”杨喜财老婆端了一盘稠灰的汤菜应话道。
“不是很理解。”朱贵娇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孩子。
“再生一个,兄弟间也好有个照应。”她转身又进了土房。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镇长听完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朱爱娇听完冷笑了一声,那声音很小,几乎是伴随着呼吸声的。
站在门外喊的那一声还真的很奏效,孩子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看到家里来客人了,个个都躲到了杨喜财的背后,每个孩子看着都是瘦瘦的,面容饥黄,像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那个是最大的。”镇长指着穿红色上衣的,短头发的女孩。
杨喜财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白衣服长辫子的女孩说:“她是老大。”
我们一脸诧异,因为红衣服女孩比白衣女孩高出一截。
“大的几岁啊。”镇长问道。
“大的九岁,小的两岁。他们相差一年。”
听完,我还是很吃惊的,可两位千金的脸上不知挂了何种表情,有一种梦游的感觉。
“啊~”朱贵娇吓得嘣了起来,这一嘣,镇长险先没坐住,长板凳一高一低倒在了地上。杨喜财忙放下了孩子。
“桌子上…桌子上…”朱贵娇手足无措的叫着。
桌子上有条蛞蝓慢慢沿着桌子角往上爬,它爬过的地方闪现着亮金金的粘液,那看着无任何骨头的身体挪动的时候像极了屎缸里的蛆。
我生来也怕这种东西,看到那些鼠蝇更是害怕的不行,它们的存在简直就是世纪性的毁灭,对于这一点,我想朱贵娇一定苟同,毕竟,她觉得小孩才是毁灭打击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