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很闷热,我穿着一件妈妈留下来的黄色短袖,这件衣服使我看着像个老妇人一样。我大概是很累了,门口的竹椅被我移出几十米,太阳刚好被屋檐挡住,但还是很热,我瘫坐在竹椅上,枣树下几只麻雀在寻觅食物,它们警觉的站在枣树前光秃秃的石子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屋内外一动也不敢动的我们。半晌,它终于小心翼翼的往前来,怯怯的啄食了几颗枣后,却又唿啦一下飞走了。
外婆去世后,那东屋栅栏里栽种的太阳花,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萎靡不振。奶奶用尽心思去打理它们,可始终不见效。那花似乎会勾起内心深处竭力不愿去触碰的回忆:看到多病的外婆趴着身子,浇着水…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它依然在流逝,屋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新变化,一些又细又小的新芽开始从土里冒出来了,没有人管它们,也没有人给它们浇水,它们固执的使劲伸展着自己的肢体,一些可怜的野草,在那卵石的缝隙里廖若晨星地吐着淡淡的绿。然后仿佛是嫌这些绿色还不够,似乎是为了印证生命的多姿多彩,不知何时,栅栏旁多出了几根西瓜藤,没人播种,许是自己靠着顽强的生命力把山村点缀着一览无余。
不一会儿,我便厌倦了眼前的景色,便把椅子正对着那条人来人往的石子路,从我这个视角只看得见一小部分,视角的左边是一排青砖屋,房子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据说祖上曾是大户人家,可如今冷冷清清,前院荒草萋萋,只有那棵柚子树在无声地传递着老房子的历史。
视角的右边,也就是我家屋旁边,里面只有一位老人,老人的脾气很古怪,从不外出,生活用品也都是他的儿子送过来,爸爸说,他算爷爷的家人,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并不是。这时,他拿着烟袋站在门口,似乎入了定。他那线条奔放刚毅的鼻梁和嘴,此刻似乎格外地棱角分明。
再往右就是一条细小的沟,是用来排雨水的,沟里经常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死老鼠、臭鸡蛋、垃圾等流淌在沟内,一旦下雨,由于垃圾的堵塞,正常排水系统崩溃,就会上演一场前屋骂后屋的戏码,直到有出头的那一户。
小沟上面有块三米长一米宽的大石头铺砌的小桥。沿着小桥往上游走个三户人家,便是一片大竹林,春天的时候,我经常跟着妈妈去挖竹笋,里面的虫子和蚊子特别的多,我经常看见两条青白的蛇倒挂在竹子上乘凉,奶奶总是说,蛇是有灵性的动物,要是你打了其中一条,另外一条会来报仇的,我不知道这些是谁告诉她的,更不明白为什么诗人把竹林写的那么美。
井上方往前走几十步有个菜园,菜园好像荒废了很久,周围纱网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疲惫不堪,立杆用的棍子东倒西歪的,似乎与泥巴生了怨念。菜园因长时间无人打理,草长的很高,一到夜间,从那经过的时候,蚊子也特别多。
菜园旁边是一个用木板建造的茅厕,茅厕是陈爷爷家的,陈爷爷倒是大方,没有把茅厕锁起来,也有可能他是忙于自己的牛羊而忘记了备锁,每次挑粪时,他松针般的胡须扯着沙哑的喉咙:“吃了屎的,每次把纸扔在里面,我还怎么下肥!”然后,他就站在井口看着往来的人,一站就是半天。我去上过几次厕所,木板上写满了“朱逢春死全家”的字样,每每我都要费劲力气擦掉,可过两天,木板又出现了“朱疯春是个表子”,并且七个字里面有两个字是错别字,不想也知道是出自杨鸣龙之手,我甚至怀疑当初是不是我用搬砖把他拍傻了。
我的腰又开始痛了。
逢东嘤嘤的声音打断了我思绪,我在屋里没有找到奶奶,想必她去东边菜园浇水去了。帮逢东穿好衣服后,便继续挑水去了,我发现我不能继续坐着,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