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众人也都沉默下来,各自默默吃着晚饭。尽管心情沉闷,但是碗里的豆子依然美味无比。这种事虽然不公,但是普天之下到处都有,而且教会的蛮横不讲理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匆匆吃完饭,伙伴们道了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希望这不愉快的心情能随着第二天黎明的到来而消散。
半夜旅馆的客房内,莉达睡不着,她忘不了白天那位老人。虽然知道人生多苦难,但是她这个年纪还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她依然怀抱着“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的童话。虽然以前在村里的生活也很艰苦,但是亲切的村民、慈爱的爷爷、体贴的青梅竹马让她每天都过的充实又快乐,错以为天下每一个善民都是这样的生活。
她从没有见过岁月把一个人折磨的这么苦,而又如此让人无能为力。她不止一次的向光神祈祷、询问:都是神的子民,为何要以信仰区别对待?然而神是忙碌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向一个小女孩降下神谕。
从床上坐起身,看看窗外还是半夜。艾米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看着她幸福的睡脸,莉达很欣慰妹妹不用为这些事而烦恼。月亮透过窗户安抚着艾米的脸,保护着她小小的梦境。莉达突然有一种想要到月光下走一走的冲动,她悄悄站起身披了一件斗篷,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门。
伊纳鲁的夜安详又美丽,它把黑暗的恐惧赶出小镇,只让温柔的寂静为夜行人指路。莉达轻轻地下了楼梯,来到前厅,隔着前门的玻璃向外张望。
旅馆门前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按照主人的喜好种满了弓弦菊、日艳花和格雷英。花丛中还有几张桌椅若影若现。花儿们此时都拢起了裙摆,与小镇一同安眠。只有月神泪开的正欢,她的花语是“苦苦的思念”。
风儿顽皮的挤开了没有关严的门窗,恭敬地把月光先生请进来,并牵着花香夫人的手为她引路。月光抱着夫人坐在在柜台前的酒桌上,并邀请了风儿一同作陪,然而那个调皮的小姑娘不肯久坐,拉着时间的手从这张桌跑到那张桌......
莉达深吸一口气,诱人的夜色舒缓了她的心结。她小心翼翼的走动,避开每一张椅子,以免打扰了“绅士”与“佳人”的约会。虽然无意冒犯,淡淡的香气还是飘进了鼻腔,那香味似有若无,又让人无法割舍,一如月神泪的传说中思念爱人的贵族小姐,明知那份爱没有结果,却又在每个月夜遥空相望。
走到门口时,一阵轻柔的歌声传来,小院中似乎有先来的客人。莉达拉开门看着花丛中那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美丽女人。
贝斯蒂娅在这里坐了很久了,紧身皮甲上沾濡了一层水雾。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兰的月光让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忧郁。那歌声仿佛不是从唇间发出而是从月亮上传来,遥远不可捉摸,如同此时的她。
“贝姐......”
“嗯?”
“我睡不着......”
贝斯蒂娅招招手,让少女坐在自己身边。
“在想那位老人吗?”
莉达点点头,“那个身影总是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明明知道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贝姐,为什么神要让善良的人受苦?”
女战士没有回答少女的困惑,沉默了好一会她开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还是一片欣欣向荣,人们不会因为信仰不同而分高低贵贱,大家平等的生活在众神的庇护之下。可是人类不满足于眼前的生活,开始追求更高等的存在。慢慢的,黑暗在人心的角落里萌芽,腐败替代了正义,邪恶取代了光明。而众神并不关心人类的命运,只在乎获得的信仰是否足够多。终于,一个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从未有过的浩劫席卷了大地、天空和海洋。灾难过后的世界已经是千疮百孔。众神并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只是痛恨人类的堕落,从此订下越来越严厉的法则,世间也充满了苦难和不公,而人类只能在神威下艰难的过活。”
这段故事与莉达熟知的神话传说有些类似,又不完全一样。听起来仿佛某个戏剧中的情节,但是又感觉那么真实。贝斯蒂娅的语气中好像有一丝悲伤,少女却又抓不住。
“贝姐,这是你故乡的传说吗?”
女战士没有回答,只是再次轻轻地唱了起来:
蓝色明月挂在银色湖面上,
炉中的炭火烧的正旺。
美妙的女郎舞姿飘扬,
好酒温暖了旅人孤独的心伤。
比夜晚还要深沉的迷雾森林,
不要心慌,不要心慌。
比夜晚还要深沉的迷雾深林,
不要心慌,不要心慌。
今夜请安然入梦乡。
......
雄鸡的蹄鸣唤醒了黎明之光,
雾气消散于山的彼方。
风中飘来面包的清香,
草叶上的露水如宝石般闪亮。
星雨草和风旅花送来问候,
背起行囊,背起行囊。
星雨草和风旅花送来问候,
背起行囊,背起行囊。
新的旅程就在前方。
......
邪恶如乌云般把天空遮挡,
恶魔的影子又在猖狂。
黑暗的爪牙撕裂大地,
死亡的丧钟为谁而响?
战火和毁灭中哭泣的人哟,
不要绝望,不要绝望。
战火和毁灭中哭泣的人哟,
不要绝望,不要绝望。
隆隆的战鼓已经敲响!
......
决死的战士斗气昂扬,
恶魔的嘲笑还在耳边回荡。
纵使倒下也要手握长枪,
戴尔夫兰的旗帜永远飘扬!
天边传来了爱人的呼唤,
站起来吧,站起来吧。
天边传来了爱人的呼唤,
站起来吧,站起来吧。
哈里格的勇敢儿郎。
......
征战的旅途迎来终章,
城堡顶端的邪恶魔王。
勇者挥动了手中的长剑,
笑颜中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我心爱的美丽姑娘,
不要悲伤,不要悲伤。
我心爱的美丽姑娘,
不要悲伤,不要悲伤。
请在墓前为我送上灰兰香。
......
善良的人们把和平传唱,
英雄的赞歌万世颂扬。
幸福的生活从今日开启,
永远也不要把过去遗忘。
亲爱的朋友再饮一杯吧,
听我来唱,听我来唱。
亲爱的朋友再饮一杯吧,
听我来唱,听我来唱。
这首戴尔夫兰的田海沧桑。
............
曲调古老而又动人,还有一份伤感,红发少女沉浸在其中,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地。
“贝姐......这首歌真好听,你能教我唱吗?”
“好啊,那就从第一句开始吧......”
安静的小花园里,少女和战士一起小声哼唱着,夜色是她们的幕布;月亮是她们的顶光;群星是她们的听众;清风为她们伴奏;花香为她们鼓掌。这美丽的一幕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也落在了楼上窗后人的眼中。
九十二比红发少女醒来的还要早,尽管窗户是关着的,他还是心有灵犀般听到了歌声,然后他就一直站在这儿,望着月下的战士。
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
一直以来贝斯蒂娅都是勇猛的、坚强的、无畏的代名词,而月光下的女子显得十分寂寞和忧伤,就连主人悄悄的窥探都没有察觉。他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失落,她从来不谈自己的身世,十二也从来不问,他觉得这是一种尊重。可这也让他无法理解贝斯蒂娅的心情,即使想说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喜欢上她了?”诞看着月下美人说道。
“不可能。”
“呵呵,不要回答的这么快。”少年一笑,“也不要这么绝对。”
“......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为何还要问?”
“我喜欢语言交流。”
“我宁可你闭上嘴。”
......
“很远是吧?只不过是楼上楼下的距离,但是很远。”
“人心都是如此。”
“你可以命令她开口,她一定会告诉你过去的故事,说不定还能来个感动的拥抱。”
“......你还真是爱操心。”
“因为只有我真正的关心你。”
“你关心的只是我什么时候疯掉吧?”
“哈,真是笑话!这么多年没我陪你,怕是你早就疯了。”
“我不想和你谈过去。”
“但是我想和你谈未来。”诞转眼看着九十二,“你还是决定要管那闲事?”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多问?”
“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玩火?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你还妄想改变它吗?”
“......”
“你以为老太太那样的人有多少?一个?二个??是千千万万个啊!你想都去管吗?连神都不管你又何必操心?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要这么傲慢!”
“至少眼前这个我放不下。”
“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忘记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吗?”
九十二狠狠地握起拳头,但是怎么也合不拢,越用力反而越颤抖,变形的手指仿佛也在嘲笑他。
“看看你这残废的样子,你连个女人都抱不稳,还妄想着改天换地?为什么你就不肯听我的?你心中明明知道结果还要一头撞过去?!”
“别说了!今夜我不想吵.....!至少此时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