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市,时近正午,初秋的阳光还有些热烈,市北的美食街正是繁忙的时候。
美食街停车场上,一辆深蓝色SUV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挤进去,左侧车门打开,伍氓走了下来。他刚刚三十岁,长的成熟又帅气,再加上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引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注目。
伍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带着不同于周遭气氛的严肃。他走进美食街里面的一个小胡同里,熟悉的拐过几个弯,一栋破旧的楼房出现在眼前。
这是座三层的小楼,建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斑驳的墙面和陈旧的窗户与外面的商业街格格不入,仿佛一张旧时代的遗照倔强的摆着那里。伍氓抬起头,二楼窗户上贴着“大飞商务调查社”几个大字,社字还少了一边。走进门,一个还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响起。
“啊,氓哥,欢迎光临!”
伍氓转过头看向右侧服务台里面的小姑娘,点点头。
“小芸,飞哥在吗?”
“飞哥在楼上,今天还没下来过呢。你等等我去叫他啊。”刘芸浅浅一笑,脸上带着两个酒窝。
伍氓摆摆手,自己走上了楼梯。二楼窗户上拉着窗帘,虽然是正午却也昏暗无比。走道上摆满了各种杂物,高大的伍氓小心翼翼的避过各种突起,艰难的走向最里面的房间。房间破旧的门上贴着“经理室”几个字,虽是手写但银钩铁画很有气势。他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霉味混着烟味袭面而来,大个子后退一步差点没站住。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满满当当,遍地都是空酒瓶和各种食品包装袋,左边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写着字的纸片和不知什么人的照片,右面墙上则贴满了美女的海报。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只能勉强看到屏幕,其他部分都淹没在垃圾中。伍氓想起自己老婆对这里的评语——“魔窟”。
进门左手边的一张双层床的下铺上,一个一身横肉的大汉正在熟睡,鼾声阵阵。叹了口气,伍氓“游过”垃圾海来到床边。
“飞哥,飞哥?”他摇晃着那肥胖的身躯。
被子呼的掀开,一张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胖脸露了出来,一双小眼睛瞪着伍氓。“我还有二百五十点HP!”大汉怒吼一句,接着转了个身,鼾声又起。
伍氓哭笑不得,只能更加使劲摇晃着大汉,好一会才把他弄醒。
大飞哼哼唧唧的下了床,眼神浑浊的看着伍氓,摸出一根烟点上。伍氓打开窗户让屋里的空气流通,免得自己窒息。
“怎么啦,氓儿,这么一大早?”胖男人打着哈欠。
“还早啊,都中午了。”大个子无奈的看着他。
“哦,是吗。昨天晚上通宵打游戏,还没睡够。啥事儿啊,让你这帅哥不陪老婆来我这?”
“飞哥,小九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胖男人眼中精光毕现,刚刚慵懒的样子一扫而空。
“出什么事了?详细的说给我听。”
伍氓把九十二来书店和人比赛然后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天下午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小九了,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各种方法都联系不到。他家里我也去过,没有人应门。”
“小九父亲那里去了没有?”
“他爸公司的秘书说她们老总没有时间......”
“你也知道的,小九除了咱们没有其他人能交往,我也不知道还能问谁。阿姨走后,小九就一蹶不振,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伍氓一脸担忧的说。
小九的母亲曾经有恩于大飞和伍氓,特别是大飞,要不是当年小九母亲的照顾,大概早就死在某条后街的下水道里了。
狠狠得吸了口烟,大飞掐灭了烟头。“走,先去吃饭,然后去会会那老东西!”
简单的洗漱完毕,两人下了楼。
“小芸,关门,出去吃饭。”
“关门?下午不回来了?”
“下午我要出去办公,你回家休息吧。”
“带着我,带着我!”
“大人的事儿,小屁孩搅和什么?”
“哼!每次都不带我,我也想去现场侦查啊。”小姑娘气鼓鼓的开始收拾东西,伍氓听到她小声的说着“我就跟着怎么样”之类。
拉下卷帘门三人上了街,一路上的商铺老板们都热情的和大飞打招呼。大飞一一回礼却并没有走进哪家饭店。坐上伍氓的车他们一路来到城西家具城,大飞领头走进一条小巷,在七扭八拐后,来到一家名叫“王记菜馆”的小饭店。门前地上坐着一个醉汉,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睡觉,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小伙子正想把他轰走,转眼看到了大飞三人。
“飞哥来了!飞哥好!”年轻人乐不颠儿的跑过来,眼睛里亮闪闪的。
“小亮子你这忙什么呢?”
“别提了飞哥,这神经病昨天晚上在这喝酒喝了一晚上,到早上还赖着不走,被老板赶出来就躺这儿了。临近中午了我出来一看,这哥们儿还在。死活不走一个劲儿的就是要酒喝,也不知道是老婆被人睡了还是死了妈。”
伍氓打量了一眼,这醉汉低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胡子拉碴的显得很落魄。衬衫和西裤应该都是高级货,只不过现在一片黑一片黄邋遢的不成样子。也不知几天没洗澡了,汗臭、酒臭和呕吐物的味道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小芸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伍氓总觉得那个侧脸有点眼熟,正想上前仔细查看,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响起。
“哦!大侄子来啦!”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从店里跑出来,急匆匆的样子仿佛见了什么宝贝。中年人长得虎背熊腰,留着光头一脸的横肉,左脸上还带着刀疤。他一把握住大飞的手,一张凶脸笑成了一朵花。“快进来!快进来!”
“彪叔,我带朋友来叨扰了。”
“说什么话呢!你这是骂我呢?!什么叨扰不叨扰,你把彪叔当外人了是不是?再废话我可生气了,”虽然这么说,王彪脸上没半点怒色,他一边把大飞往里拉,一边冲店里喊道“秀儿她妈,看谁来了!”
一个浓妆艳抹长得十分艳丽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大飞也是笑的花枝招展。
“大飞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当家的老念叨你呢。一会我下厨做几个菜,你可得好好陪大彪喝两杯。”
“萍姐亲自动手,我们有口福了。”胖男人哈哈大笑,“来我介绍下,这是我朋友伍氓和刘芸,这两位是彪叔和萍姐。”
众人互相寒暄问好后,大飞领着两人跟着王彪进了二楼最里面的包间。四人分主次坐定,不一会功夫,菜就堆满了一桌子。老王开了瓶56度的“老铁心”,和大飞两人推杯换盏。伍氓本来就滴酒不沾,何况还在开车,大飞也不让他,和彪叔杀得有来有回。没多大功夫,一瓶白酒就空了。喝到差不多,胖男人开了腔。
“彪叔,钟昆他们现在干什么呢?”
老王脸色一变,起身关上了房门。看了眼伍氓和刘芸后才说:“大侄子,城南的生意你还是别插手的好,钟昆那小子的手段你也知道。”
大飞咧嘴一笑,说道:“彪叔,你误会了。城南那个烂摊子我可不想搅和。再说我和钟昆都清了,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老王看了大飞一会,说道:“这一年来没大的活动,听说最近他开了个公司,要搞什么投资。”
钟昆此人伍氓不但听过,而且还认识。伍氓、大飞、钟昆以前都是同一所初中的同学,虽然交往不深,但还能点头打个招呼。升上高中后钟昆就退学了,后来听说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近几年已经是J市响当当的的人物了。伍氓不明白为何大飞突然提起此人,难道和小九失踪有什么联系?他疑惑的看着胖大汉。
“小芸多吃点。看你都瘦成猴子了。”大飞正把一块肥肠夹给刘芸,完全不顾小姑娘嘟着的嘴。然后他接着问道,“彪叔,钟昆那伙人‘摘花’的生意还在做么?”
“去年城隍庙出事后,刑侦队的赵振一直盯着他,这一年来钟昆老实了不少。”
伍氓听得一头雾水,心道那个心狠手毒的地头蛇什么时候做起了花卉生意?大飞看了帅哥一眼,说道:“‘摘花’就是指人体器官买卖。”
伍氓心中一惊,想起去年的一篇报道:去年6月份,在J市城隍庙的后墙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尸体身上有手术的痕迹,两个肾全不见了,据传闻该男子生前曾经欠下了大笔的债务......当时这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是钟昆做的。联想到小九的失踪,他帅气的脸上满是忧虑。
“彪叔,我一个朋友失联一周了,想请彪叔给探探消息。”
“别和彪叔这么客气,还‘请’不‘请’的?!把你朋友的住址姓名还有样貌回头发给我,三天内给你消息。”
“他住在鑫源小区,那是钟昆的地盘。这事儿就怕是会给彪叔和萍姐带来麻烦。”
“大侄子呀,当年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和你萍姐这两条老命早就丢在北街了。你有事就尽管来‘麻烦’我,没事也多来‘麻烦’我,彪叔心里才高兴哟——”
大飞拿起一只海碗,倒满了酒说道:“彪叔,过去的事不提了,来来,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那碗量不说有一斤也得有八两,胖男人眉头都没动一下。
“好小子,这才是我大侄子!来喝酒!喝酒!”
这顿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让刘芸无聊的差点睡着。期间萍姐也进来作陪,一桌子菜又换了一茬。看看天色不早了,大飞他们起身告辞。伍氓瞄了一眼满地的酒瓶,又看看胖大汉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心中不禁叹服。王彪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大了,却分外精神,一定要留大飞晚上吃了饭再走,大飞好一阵推脱才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上了车要把刘芸先送回家,可是小姑娘起了性子死活就是不下车,她认定是有什么大案子,非要跟着他们去现场侦查,两个男人无奈只好掉转车头开往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