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明母亲早没了耐心,扶着林竞明父亲坐好,指着锦鸿破口大骂:“跟这样没有教养的,说什么说?这样人根本就不讲道理,一回两回来家里闹事打人,就冲他这样的,他妹妹能是什么好人!给我们也不要!回头就跟小明说,死了这条心,哪来的还叫她哪里去!什么样好人家说不着,非得要个这样家庭出来的!”
“我这就报警,叫警察给他抓起来,小明爸回头就去验伤,这要是重伤,给他关起来蹲几年牢,他就老实了,看可敢再来闹了!”
锦鸿握着拳头,咬牙一字一顿说道:“你报警我也报,报你儿子拐骗我妹妹,警察难道还查不到你儿子在哪里?到时候我妹妹找到了,我蹲牢你儿子陪着!”
林竞明母亲听到他提起要林竞明坐牢,顿时就有些慌乱:“谁拐你妹妹了!她自己跑去的,关我们小明什么事?早说了那丫头不是什么好惹的叫他干脆不要,非鬼迷心窍认死理。这下好了,吃亏长教训。”
“你也不要张狂,分明是你妹妹自己硬要找小明,你就是报警,她自己去的,凭什么怪到我们小明头上。”
锦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这话你跟警察说去!我妹妹一个女孩子,好好的上着学怎么会去找你家儿子,你说是我妹妹自己去的,这在警察那里就是拐带人口!谁知道你们家儿子是不是搞传销诈骗的,回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是不是关起来先调查几个月,出来有案底了,到哪里还有人要!”
锦鸿平时没少听厂里头拿广播放传销骗局坑害人的宣传,这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出来把他们震住。
果然林竞明父母一辈子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听到锦鸿这么一说就慌了:“你不要冤枉好人!我们小明要是坐牢,你也不得好过!”
林竞明大爷也不知这话真假,但还是要维持着当家老大的派头,继续把这个圆场打下去:“何必弄到这一步搞得大家都难看?年轻人,你妹妹的事情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情,你来到这里闹事,那就是不讲道理,咱们也不说跟你计较,你年轻人也不要太冲动,给自己留条后路。”
锦鸿这一闹,自然林竞明母亲说什么也不会把林竞明地址给他了,防着他万一真转头就翻脸把林竞明送进监狱去,而锦鸿也不会再要,也是防着他家里人耍心眼给他个假的,叫他白奔波一场,白白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但也只能看着锦鸿转头就走。过来的都是林竞明本家,眼看着锦鸿找上门来打人,谁能服气?但是林竞明大爷是当家的人,他让锦鸿走,不想事情闹大回头锦鸿家里真报警搞林竞明拐带或者别的,那别人再憋一肚子气也只能看着锦鸿走,忍下这一口奇耻大辱。
锦鸿自己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下去,这一条路生生又被他给断了,他落了个一败涂地,但绝不后悔踹林竞明父亲那一脚,空跑这一趟,差点被打一顿都是小事,不仅没打听到锦帆或者林竞明的消息,还平白遭受这样一通折辱,连带着锦帆还有一家人,都成了他们所有人口中的笑话,被他们称斤论两地拿去作价,这在他是到死都不能咽下去的一口气。
可他再不是当年混事的少年,来再多人他也不怕,真打起来他照样豁得出去,可是他伤了进去了,谁去找锦帆?
他从中午回到县城,一路走到日头逐渐偏西,仿佛这样走下去能走出来一条出路,能够有人站出来告诉他,锦帆在哪里。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锦帆的确是去了林竞明那里,跟林竞明在一起,而且他们一家都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他又一次去闹过之后,林竞明一家会如何对待锦帆,会不会如同林竞明母亲所说的那样,说什么也不要锦帆,像是退一个被主动送上门硬塞进来的货物一样,甚至于他们会不会把火气撒在锦帆身上,她会不会挨打……这些念头终于让锦鸿觉得害怕,一刻钟见不到锦帆,他都觉得她置身危险当中。
锦鸿几乎要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要再一次地回头,回去到林竞明家里,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哪怕是跪下来求他们,放过锦帆或者至少告诉他锦帆在哪里。但这个念头刚冒出一星苗头,他立刻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傍晚吃饭的时间,锦鸿重新出现在班级门口,来找何舒乐。请她帮忙,去想一想有没有其他认识林竞明的人,能不能打听到林竞明的地址。
那时候不像后来这些年,有手机、电子邮箱、QQ和微信以及各种群,那时候联系就只有写信和电话,要找一个人,也许要辗转许多天,甚至更久。
尤其是林竞明往来的那一帮,多数跟他和陈孟夏一样,就没有还在读书的,多数是出去打工或者回家种地,跟何舒乐锦帆他们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这要找起来,还真是花时间精力。
锦鸿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他不能放弃半点希望,他也知道,这是何舒乐最关键的时间,难说锦帆这一出走,对她有没有影响,再就是这样麻烦她从功课里分神,也实在是叫他过意不去,所以他说什么也要请何舒乐吃饭。
锦鸿只问何舒乐喜欢吃什么,就点上什么,他自己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看着何舒乐吃,一边抽烟一边问她锦帆在学校里的事情,他要知道,他离开的这几年里,锦帆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自己也说,连小学的时候锦帆为了下雨不想上学,故意把胶鞋割烂一个口子,是他硬背着锦帆送到学校,把锦帆气得直哭,这样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自己的锦帆,跟何舒乐的一起摆出来,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锦帆,原来分别多年,他已经真的是不了解。
何舒乐听他说着,慢慢地放下筷子吃不下了,拽了张纸巾去擦脸,等到锦鸿反应过来戛然而止,才忽地明白,是她在哭。
“锦鸿哥,我要是锦帆就好了。”何舒乐已经飞快地把眼泪擦干,头还是低着的,“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有这样的一家人,那我一定不会离家出走,一定会好好念书,一家人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