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烟花声响,人群鼎沸,明月楼高休独倚,窗内,鸳鸯金凤,软语呢喃,情绵细细欢喜愁。
烟花依旧在高空绽放,站在窗边,风吹过脸,有几分寒意。空气里透着硝烟的味道,更显得浓郁。繁星被烟花遮盖,喧闹的人声,整个天都灯火明亮。登高楼而赏烟花之景,鼓声箫管并作。天都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在这样胜景之下众人玩乐嬉戏直到晨曦。
丁汀靠着窗边,没有加入那宛若人间仙境的人群中,烟花释放透过窗户将人照得雪亮。嘴角不自觉得旋即出一抹淡定温和的笑容,想起曾经的大年之夜,她在部队,只能抬头望着一道道的烟花,却不能与家人团聚。今夜的烟花,虽然美丽绚烂,看得心境却是不同。
人生中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让人悲伤的事很多,被刻意忘记的温情,被忽视的感情,被遗失的性情。让人愉快的事很少,被缠绵缱锩,被纸醉金迷,被抚慰的心灵。丁汀越是想心里越是彷徨,渐渐吞噬她的心。她无意识地抬头望着那蓝黑的眸子,手里握着那滚烫有些厚茧的手掌。心底沧然泪下,久久却莫名的一阵心悸,将她这个人酸涩的无法栖息。
她决定任性一次,她要回去,回到属于原本的世界,然后再回来。她不能这么自私,有机会可以回去,为什么不去试呢?来不及仔细想想,整个人突然被腾空抱了起来,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累了吧!我抱你回去。”圣莲宠溺的说道,银色的月亮夹杂着一闪即逝的烟花,透过窗棱照进他的脸上。夜色不似那样的孤寂,反而在他的身上愈显柔和。
丁汀点点头,脸瞬间紫红,在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心里不由一慌,“宝宝和贝贝呢?”
“我让暗卫先送他们回去了。看了这么久烟花,兴奋极了。估计也累了。”圣莲放低声音,心中微微一暖,被揭起的爱恋,把每一瞬间的相处时光都感觉不够,让孤寂的心延伸到无穷的欣喜中。今生今世,有她足以。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那种要失去的感觉很强烈,盯着她,随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本想多说,丁汀却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明知有事想说,便忍着不吭气。
圣莲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蓝黑眸子深沉地眨了一下,黯然如天空中逝去的烟花美丽而殇逝。嘴角回她一个桀骜无害的笑容:“我不勉强,如果想说,我会很乐意听。”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宠我?我怕有一天没有你在身边会很不适应。你知道吗?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抹游魂暂住在这具身体里,随时都可能逝去。我体内还有一个灵魂,是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让我介入了。上一次遇到太子,那些举动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感情。”
“我不知道能暂住多久,可是我相信不会长远。我一直彷徨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很孤独,很茫然。但是无意中知道回去的路,也因此我相遇了你,有了宝宝和贝贝。在空虚与无措中度过每一天。幸好有两个小家伙的陪伴,让我渐渐地溶入到这个世界中。”
“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毕竟是很诡异的事。但是却是事实,我并不是我。”丁汀缓缓地说道,见他身子一晃,对上他的眼神,却是比夜还冰凉,悲伤充斥着他冷俊的脸,蓝黑的眸子寒冷刺骨。
圣莲紧抱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不是很清楚她的来历,但可以肯定一件事,她不是太子的宠妃,不是原来的丁汀,她是另一人,她的灵魂是另一个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会性情大变,为什么她的才识胆量超出常人。心里一紧,口气带着不善,“那宝宝和贝贝并不是你的儿女,你只是刚巧进入这个身体?”
“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确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和你那个的时候是我的灵魂,是她的身体,不是她的灵魂。”丁汀心情真是糟透了,一直看着他的表情,天知道他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她抬起手,微微将手掌伸开,丝缎划过她的肌肤,露出白嫩的手臂,眼睛愣愣的瞧着他,顿时心里火烧般生疼。不用特意假装,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哭什么?我还想哭呢!你让我怎么办?”圣莲黑着脸,想起每一次缠绵都是和一个魂魄,小腹就一阵痛。自古红颜多祸水,何况还是一个让人恨的无语爱的心疼的女子。
“你是睿王爷,定不会相信我这无稽之谈,古往今来,这种离奇的事任谁都难以相信。以色魅君者,色衰爱驰。你现在这么对我,是因为美色,人未老,恩先断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你大可放心,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或者原本的她回来了。你也没什么损失。”丁汀眨眨眼睛,尽量哽咽,装的万分委屈,就是要让他表态,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依旧会爱如初。
“该死的!我真想敲敲你脑袋,将你生吞活剥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贪恋美色之人吗?你的姿色不过是中等,比你美的人多了去了。我娶的另外三位侧妃岂非是寻常姿色。你此番话,是想告诫我什么?还是你也喜欢上欲擒故纵的把戏?”圣莲放开她,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眼神冰冷,“你想离开我,投入太子的怀抱?嗯?”
圣莲抬起她的头,一字一句慢慢说完,脑中只觉好笑,这一抹容颜下是一颗怎样的心。女人善变,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冷眼对着她好似五雷轰顶,震得他五脏六腑火燎燎。
真的应该,一把掐死这该死的女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爱?好伟大神圣的词。只是当他懂得去珍惜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不是对他有意。他以为她只是霸道专横了点,却有小女人之态。那些后宫青楼女子的媚色手段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看她此时的表情,一脸正经,盈盈一握的五官,想想她从前的所作所为,那些世故圆滑的手段,他不求名利,不求美色,只求那世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他冷性,不求一晌贪欢。只在乎她说过性爱是建立在两人彼此相爱相溶,是灵魂的交接,不是生理的需要。他信了,内心气到极致。脸上如寒冬飞霜,手攥得紧痛。
丁汀浑身紧绷,嗤笑,“我讲实话你却不相信。你终究是不信我,你不信我,因为太子,因为你的自尊,因为你强烈的占有欲。我现在怀疑,你并不是真心爱我,而是为了你那仅存的男人主义。”如果真要离开了,她早就在听闻那麒麟玉是那块黑玉时就离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何必编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来。你休想回到太子的身边去,你只属于我。”不容分说,圣莲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用力扯着她,强硬的拥着她。对准她的唇咬住,咬的要多狠有多狠。
丁汀感受到手腕刺骨的拧痛,微微喘息,唇上灼烧的火辣辣的疼,冷笑,“是,我不爱你,我一点都不爱你。我爱的是别人。”
“很好,很好。今天你终于说出来,承认了,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咎由自取。”圣莲眸中含光,胸口处有些闷气,深深发烫。箍紧了她的身子,似是要揉碎般。低眸,看着她倔强的神色,最后手轻抬,挥袖而去。
光影灰暗,一片静悄悄的,连烟火也顿时消停了。原来说违心的话是如此的难受,原来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真的控制不住,不停的流落。
丁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还有他留下的余温,以及一点点痛楚,心犹如升起一股滚烫的血泪,呼之欲出。蜷缩着身子,脖颈轻弯,脸庞半垂半挨着。他一定非常气她。估计是寒透了心。她此刻有些后悔了,她不应该如此对他。
他丢下她,拂袖而去。心头的冷意不知何时渐渐会燃起。心安理得的伤他,说出违心的话。就好像他一定是她的一样,就好像他一定会属于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一样。她真的很相信他,知道他是一言既出,信誓旦旦的人。她的真的全然放心,将心给他。
她是自私,甚者无赖,无理取闹的让他误会,生气。可她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她真的好想回去。可她不知道除了激怒他,让他恨她,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他永远记住他,只有伤害到一定程度,他才会记得她曾经的伤痛。
她知自己是彻底完了,她爱上了他,真的无法撇下他。见他冷漠的离去,那一瞬间她真的怕了,而他竟然什么都没多说,转身就走了,走的那么干脆,那么让人心寒。她更琢磨不透他的心到底能容纳她多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他对她死心。
心中却想横竖他最多伤心一阵,他可以拥有江山,可以有其他女人,便是少她一个,弃他而去,也没什么伤害。
可却在冲动的行为下,她后悔了!震碎了她一心期翼。在炫丽的烟花下,结束了她对他的依恋。在五彩缤纷,雪色月光下显得极度狼狈,憔悴。努力的移动脚步,颤抖的离开这间高楼。
如履薄冰的走在人群当中,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心却揪疼。在街道上随便找了家酒摊,皱眉,深呼一口气,开口吆喝:“给我拿酒来。”
“请相信我对你的心。”他温柔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禁锢在他的怀中,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乌黑的发丝,性感的唇,如星辰般的眼睛在夜色下如此的孤寂,俊秀的脸上白的无一丝血色,宽阔的胸膛硬的似冰。迎风的笑靥已不在芬芳。
“对你,我绝对不会放手。”霸道的话语已沉寂,星星的眼眸渐冷渐淡,看到他眼里绝望的情。
丁汀,你到底有没有心?
丁汀,你可知道,他是如此的好,如此的爱你。
丁汀,你可爱过他,你可为他考虑?
丁汀,他那么宠爱你,那么爱你?你却漠视他的爱。
你真的爱过吗?
手上的酒如茶水般灌入腹中,持起酒壶,仰头,大口的灌入口中。苦涩,眩晕,昏沉,痛苦。
“咳咳……”酒流入口中,不带一丝的酒意,胜比之前清醒多许。
淡淡的酒香,甜甜的清香,萦绕在唇舌之间,温暖又贪恋,像极了他的吻。
丁汀叹了口起,微微抬眼,突然看到眼前一个身影,那张欠扁的脸,“你怎么来了。”
“怎么?独自喝酒怎么少得了我。”赖子墨轻笑,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人生何处不相逢,随便走在街上都能碰上这个女人。带着审视的眼神,能够让她痛苦的是,世上应该没有吧!她那么强悍,甚至强硬起来比男儿还凶猛。相处这七年来,她能够在尸骨遍野中悠哉的吃着早饭,她能够在生死一线时温和的笑着。她能够在受了侮辱后不恼不怒。可是这世上,却是公平的不是吗?
能够让她惊慌的除了宝宝和贝贝,就是那个睿王爷了,看来天塌不惊的人也会为情所扰。
丁汀没理他,径自的猛灌酒。突然酒壶被夺走,看着那张似笑的脸,一脸气愤,“无赖,你最好别惹我。”
“我是想告诉你,这样喝几十壶都不会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醉生梦死,让你喝个够。”赖子墨露出残忍的眼神,脸上却是微笑着。
丁汀斜眼,站起身,头有些轻微的疼痛,意识却很清醒。随后跟在他后面。
天都醉金楼位于最热闹的东区街道上,是天曜国有名的销魂之地。并没有其他特色让人忘怀,除了最出名的酒。在天都中,醉金楼是唯一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里面有着最繁华的装饰,最宫廷的建筑。甚至是朝中官员必去之地。但也是寻欢作乐之地。想当然这里的费用自不用说。
刚到门前,门口就有人上前来赔笑道:“公子有阵子没来了,你喜欢的房间一直为你留着。”语气颇为谄媚。
丁汀跟在赖子墨身后,柳眉挑起,轻声问道:“无赖,你不会经常来这吧!”
赖子墨径直往里走,噤声不语,嘴上轻哼,“怎么想要去告状?放心,你现在就是去跟他说也没有,他不会理会的。”
丁汀笑道:“原来是某人自己想独饮,难怪啊!”
“是又怎样?”赖子墨扭头,脸色泛青道,步子飞快地往前走。
赖子墨走到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厢房,抬手在桌上敲了几下,不一会就有人从门外进来,三名十二三岁的娈童,手里捧着托盘,托盘里有吃的有酒壶。
丁汀嘴一咧,眼睛轻轻一扫视,房间里有花雕大床,浅红色纱幔,镶金的挂钩挂在穿两边。勾唇浅笑道:“无赖,想不到你还真会享受。”
“那当然,本公子可不能空有风流倜傥之名。”赖子墨笑道,双目含笑,“天都最有名的青楼可是这醉金楼,最有名的酒也在这醉金楼。”
丁汀懒得理会无赖那挑衅的眼神,执起酒壶,倒入杯中,自顾自的喝起来,一醉解千愁。
一杯接一杯,酒入腹,脸上烧的绯红,心里才稍微痛快点。
“今生缘——来生缘——难分难解,今生恋——来生恋——莫让缠绵——成离别。”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室酒迷的气味,昏暗,地上有散落的酒壶,床上依稀能看见躺着一个人。赖子墨鼻子皱了一下,嘴角抽搐,看着床上疯言疯语的女人,骂道:“不会喝酒也学人一醉解千愁。”
“无赖,喝……”
“圣莲……你个乌龟王八蛋……”
“莲……”
赖子墨见她喃喃自语,脸色越来越黑,眯了眼,“睿王爷,终于能找到机会让你尝尝那种噬血的滋味。”
眼角皱起,手紧紧攥住,生怕心一软就前功尽弃。看着那个软成泥的女人,轻声道:“如果他真能那么爱你,你也值了。”
赖子墨暗叹,有些事可以在心中抹去,但是刻骨铭心的事,如何能在记忆深处消散。他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笑容一僵,眼前一花,那是一团火焰,嫉妒的火,红的像海棠花。里亚维斯特一族的人眼眸蓝黑色,肤色尚白,白种带红,红中带黄,妖艳脱俗气质与生俱来。只是历来里亚维斯特一族都是冷血冷心。
此刻他如何甘心?等着吧睿王爷!
而睿王府的书房中,圣莲的背影在夜色中,灯光下是那么黯然萧条,孤立无依。心伤,叹息之后,身体往后一靠,轻唤:“魅!”
“主子,王妃现在在醉金楼,和……和墨竹公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