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事已了,将会对竹奉璘进行小三司会审,吴廷祚和王朴被任命为副枢密使,相公不久就要来宋州了。”
吴观刚从府衙回来,在书房中向李延庆简述,进奏院传递来的京中旨意。
经过四百里加急传递,早晨垂拱殿中君臣商议的结果,晚上天刚黑就到了宋城。
李延庆靠坐在红木椅上,沉思片刻后感慨道:“看样子是两败俱伤啊。”
“没错。”吴观面色凝重:“我本以为相公占尽优势,当可大获全胜,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
“恐怕是当今天子想要削弱我爹爹的权力。”靠着看过的史书,李延庆对郭荣这位皇帝还是有些了解的。
郭荣作为一个典型的五代帝王,非常喜欢搞平衡之术,不会让任何一个臣子大权独揽。
最后就是平衡来平衡去,禁军中的元老都被郭荣赶到地方当了空架子节度使,才让资历浅的赵匡胤篡位成功。
“嗯,极有可能。”吴观心里有点堵,看样子自己以后是没机会升官了,自己的抱负更是无从谈及了。
李延庆笑着安慰吴观:“老师也不用担心,等明年淮南大战开启,陛下还是会启用爹爹的,他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差遣应该并未卸下。”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李延庆是越来越了解这位老师了。
吴观虽然长得书卷气十足,看起来也很善良,但心中是有着反意的。
乱世之中,有反意和善良,并不冲突,毕竟朝不保夕的时代,爬得高些,总会感觉安全些。
况且这位老师还是有大抱负的人,这抱负唯有主持朝堂才有机会实现,李延庆认为吴观是有这个野心的。
“嗯,旨意中并未提及这一点。”吴观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第二天一早,李延庆便来到了乌衣台的驻地,是节度使府里几间连着偏僻院落。
昨日李延庆并未闲着,他与张正和刘从义商谈了一番乌衣台的未来规划。
今日,乌衣台除袁立以及方志和外,包括刘从义在内的四人皆会外出,去寻找各自相熟的前武德司同僚。
袁立和方志和要留在府上,开始训练张正挑选的第一批护卫,二十名对李家忠心耿耿的老兵。
这二十人不久就将加入乌衣台,扩大乌衣台的人手。
“那么祝诸位一路顺风。”李延庆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饮下。
“多谢郎君,在下定不辱使命!”刘从义喝完后大声说道。
李延庆放下酒碗:“说起来,不能让你手刃蒋达,我有些对不住你。”
蒋达作为重要的人证,此刻已被州狱严密地保护起来,全天都有三人以上看护,防止有人劫狱的同时,还要防止蒋达自杀。
等到负责小三司会审的官员到达宋城,蒋达就要被交到他们手上了。
“在下已经不恨他了。”刘从义语气平缓。
李延庆稍有惊讶:“哦,为何?”
“因为在下知道蒋达,还有竹奉璘,他们的下场必然是凄惨的,那日我还看到蒋达那些手下遭到杀害,如今还知道他俩也是受人指使的,在下跟他们一比,已经很好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如今刘从义重新有了靠山、有了户籍、有了部下,生活又有了奔头,感觉人生又有了希望。
跟蒋达和竹奉璘做一番对比,同样犯过事的刘从义认为自己实在是个幸运儿。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李延庆就怕刘从义心中有疙瘩解不开,为将来埋下隐患。
在李延庆预想中,刘从义将来会担任乌衣台一个部门的主管,李延庆不希望刘从义成为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哑弹。
“那在下就出发了。”刘从义长鞠一躬:“请郎君等在下的好消息。”
看着眼前坚毅的汉子,李延庆心中不免激荡:“去吧,武德司将来必将重建!”
等到送别刘从义一行人,李延庆又派人去叫张谦宜。
昨日李延庆已经打通了州狱中的关节,今日约定好要带张谦宜去见关在州狱中的竹明义。
州狱中此刻照得通亮,道路两边皆是锈迹斑斑的牢房门,除了关押竹明义的牢房外,别的牢房皆是空空荡荡的。
“这里面的就是竹明义了,两位衙内慢慢聊,在下就先去门口看着。”狱卒指了指牢房中的竹明义,用谄媚的语气奉承道。
李延庆闻言摆了摆手:“嗯,去吧。”
见狱卒离去,李延庆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的竹明义,这胖子此刻侧躺在崭新的麦穗堆上睡得正香,脸上还挂着口水。
“要我回避吗?”李延庆看向身边的张谦宜。
张谦宜扭捏了一番,最终说道:“我想和他聊点私事,衙内要是能回避就最好不过了。”
李延庆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四名护卫回到了监狱门口,监狱就这一个门,李延庆也不怕张谦宜带人越狱。
在等人的时候,李延庆打量了一番州狱,这州狱有三栋牢房,分别关押重犯、轻犯以及女犯。
同时角落里还有一间小屋,听狱卒介绍,曾经是医馆,不过早已废弃。
没让李延庆多等,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张谦宜就来到了监狱门口:“衙内,我好了。”
“嗯,你们去个人看看。”李延庆吩咐身后的护卫,一名护卫小跑着进了监狱,去查看竹明义的情况。
张谦宜此刻脸色有些红,似是在狱中和竹明义有过争执,刚才李延庆也听到了监狱中传来的争吵之声。
缓了一会后张谦宜诚恳地说道:“今日要多谢衙内,肯带我来见竹胖子,差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也是看在你们的友情上。”李延庆观赏着院中的梧桐落叶:“你知道京中要派人来会审竹奉璘了吧。”
“知道,所以这也会是我最后一次见竹胖子了。”顺着李延庆的视线,张谦宜也看到了枯黄的落叶,感慨道:“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真的。”
张谦宜又说道:“我想请衙内再帮我一个忙。”
“又有什么事?”李延庆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张谦宜还挺能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