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洪怔了怔,索性干脆地说道:“少爷啊!我只是个下人,不便说主人的坏话,不过少爷可千万要记住,一定要听老爷太太的话,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任何时候都不会害你。”
幸槐生听了,仔细玩味着幸洪的话。
幸槐生和幸洪在房间里说话,却不承想隔墙有耳,闫三儿正躲在豆腐坊外的窗下听墙根儿,他清楚地偷听着里边的对话。自言自语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坏老子好事。”
当夫人缓缓向豆腐坊走过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这一切。夫人远远看见有人在幸家豆腐坊外鬼鬼祟祟,便悄悄地靠了过去。等清晰地看见是闫三儿在窗下偷听的时候,夫人停下来想了想,然后故意装作没看见,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信步向豆腐坊里边去了。
夫人推门走进豆腐坊,幸槐生和幸洪还在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幸洪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头,看着夫人说:“太太来了。”
幸槐生亲切地唤道:“娘!”
夫人走近幸槐生,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啦?今天的豆腐点好了没有?”
幸槐生开心地回答说:“还没点,豆浆刚出锅,正要点呢!”说着话,准备去拿起配好的盐卤水。
夫人故意抬高声调说:“那正好,给你配方!”
幸槐生和幸洪闻听,全都惊讶地看着夫人。
夫人赶忙用眼神示意窗外,幸槐生和幸洪立刻会意到了。
幸洪也有意抬高声调说:“太太!少爷这脑子也太笨了,配方就是记不住,要不刚才就点豆腐了!”
夫人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既然是刚出锅,也是要晾一晾的,恐怕现在时间正好呢!”
幸槐生装模作样地说:“娘!这做豆腐也太难了,昨天点的好,今天就不会了。要是没有配方,这辈子都点不好了。”
夫人爽朗地笑了:“呵呵呵!要不说这是一门手艺呢,如果那么容易,那还能叫手艺吗?俗话说技不压身,学好手艺闯天下。快点吧,这配方你爹可是从不传别人的,用完可一定要收好了啊。”
幸槐生朗声道:“哎!”
夫人刻意提醒道:“生儿啊!还得要注意,这可是咱家的祖传秘方,小心被别人知道。要不然,咱幸家的手艺可就丢了,那样的话,没活路咯!”
幸槐生激动地说:“明白了,娘!”
幸洪高声说道:“少爷,赶紧收好!”
三人说完,相视会意,一个个憋着悄声笑了起来。
闫三儿在豆腐坊外听到这一切,顿时如获至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骨碌地起身,拔腿就跑。
幸槐生、夫人和幸洪在豆腐坊内悄然地过了一阵之后,幸洪偷偷出门来看,刚好看到闫三儿一路小跑离去的背影,喜不自胜地返回去说了情况,大家这才又放声大笑了一回。
笑过之后,幸槐生开始点豆腐,夫人和幸洪一起在旁边关注地看着他,只见幸槐生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点着豆腐。
幸洪仔细看着幸槐生,频频点头,面露微笑,对夫人说:“大太太啊!少爷仁义,性格真是稳重。”
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说:“是啊,这才上手几次,点豆腐的技巧和火候就全都掌握了,不像闫凯,一天不务正业,老是想着歪门邪道。”
幸洪若有所思地说:“我刚才出去,看见闫三儿跑了,他们一定又开始在打配方的主意。”
夫人肯定地说:“是啊!这次移民,他们又不知憋着什么坏水害人呐。”
幸槐生不抬头,继续专注地点卤,嘴上直白地说:“既然没有配方,告诉舅舅不就行啦?”
夫人随口说道:“告诉他?你就是告诉他他也不信!”
幸洪释然道:“所以太太就将计就计?”
夫人会意地笑笑说:“这也是没办法,老爷是料定闫凯早晚一定会让槐生移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在是想让他投鼠忌器。”
幸槐生看着点卤差不多了,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娘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断然道:“生儿啊,只要他一天拿不到配方,你就有一天会安然无恙。”
幸洪脱口称赞说:“太太这招真高哇!”
幸槐生一脸单纯地说:“有那么严重吗?我不信。”
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幸洪说:“幸洪啊!你们还是要早做准备,以后槐生可就交给你了。”
幸洪语气坚定地说:“放心吧太太,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会尽力保护好少爷。”
说着话,大家看到豆腐正在成型,全都欣慰地笑了。
幸洪和幸槐生合力把压磨石头一块一块抬上去,幸槐生喘着气说:“娘,镇上酒家的冯掌柜也要移民了。”
夫人一愣,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幸槐生歇口气说:“早上我去送豆腐,冯掌柜说,以后不要再送了。”
幸洪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故作神秘地说:“说起这个来了,太太,有个天大的消息。”
夫人又是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消息?”
幸洪一本正经地说:“邱家农庄早就不姓邱了。”
夫人诧异地睁大双眼,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幸槐生断然地说:“不可能。他们虽然不要豆腐了,每天还吃咱们一锅豆腐花呢!”
幸洪直白地说:“他们只是帮人家干活而已,新东家小气,压根儿不愿意给他们吃豆腐。”
夫人一脸疑惑地说:“邱家庄园那么大,那是哪家老爷能吃定呢?”
幸洪随口说道:“闫凯。”
夫人闻听,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骂道:“这个畜生,又是他,真是作孽。”
幸槐生半信半疑地问道:“我舅舅?不会吧?他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呀!”
幸洪笑笑,摇摇头,淡淡地说:“少爷仁义,总是不信。”
夫人看着幸槐生,耐心地说道:“孩子啊,闫凯真不是个东西,你怎么就不信呢?”
幸槐生怔怔地说:“我觉得舅舅待我挺好的呀?”
夫人劝慰道:“他对你好?那是对你有所图!”
幸槐生摇摇头,疑惑地说道:“就是图配方?我还是不信。”
夫人把幸槐生拉在一旁坐下,平心静气地说:“生儿啊,娘问问你,官府让百姓移民,定下的规矩是什么?”
幸槐生随口回答道:“主要是让没田的人家移民,而且是男丁,一移就是一户。”
夫人点点头,肯定地说:“对,没错。那户不移民的,就得缴纳移民银。”
幸槐生怔怔地说:“这我知道啊。”
夫人顿了顿,抬高声调说:“现在已经移民好多次了,每次都要交移民银,而且啥时候是个完,谁也不清楚。你说,哪家百姓有那么多银子?”
幸槐生顿悟道:“所以大家就都把田地都变卖了?”
夫人加强语气说:“卖了田地,是不是就都变成了无田户?到了最后还得移民呢?”
幸槐生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道:“那这跟舅舅有啥关系呀?”
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生儿啊,第一次移民的时候,咱家为你舅舅上交了两万两移民银,你知不知道?”
幸槐生点点头说:“知道。”
夫人耐心地说:“第二次移民的时候,咱家根本不用移民,他却拿了家里五万两去移民衙门,实际上却只交了两万两。这个你知不知道?”
幸槐生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听说了,但我不信。”
夫人反问道:“他是你的舅舅,仗着自己与官府牵扯了那么点儿关系,本来咱们不用移民,他却硬要咱家移民。然后让咱家上缴因子能。咱家少了银子,他闫凯却赚了银子。你说,有这样移民的吗?”
幸槐生嘟囔着说:“我也听说了,可舅舅怎么会……”
夫人打断他的话,愤愤地说:“一而再,再而三地,其实他就是拿了咱家的银子,去结交官府,然后替官府里的贪官办事敛财,仗势欺人,把百姓都逼得没路可走了!”
幸槐生还是想不通,执拗地说:“娘,真的对不起,我怎么就是不信呢?”
夫人愤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混账!你连娘的话也不信了?”
幸槐生赶忙站起来,劝慰母亲道:“娘您别生气,生儿不是不信娘的话,生儿只是不信舅舅会有那么坏。”
夫人仍然怒冲冲地说:“那你让娘怎么说,你才信?”
幸槐生不置可否,低头无语。
夫人缓和一下语气,继续问道:“你二娘的话你信不?”
幸槐生支吾着说:“二娘是舅舅的亲姐姐,二娘的话我信。”
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好,就让你二娘告诉你,真是气死我了。”
幸洪上前劝慰道:“太太消消气,我们现在先回去吧,这个时辰也该吃午饭了。”
夫人余怒未消地问道:“明天的豆子都泡好了?”
幸洪随口回答道:“泡好了。”
夫人没好气地说:“走,咱们回去。”
三人很快收拾停当准备向外走,突然二太太破门而入,惊慌失措地说:“大姐!槐生!可不得了了!闫凯说这次槐生要移民,老爷又气坏了。让你们赶紧都回去!”
幸槐生、夫人和幸洪闻听,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