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李欧爸爸还活着。给她买了新的CD机,是进口的,样子像一个飞碟。里面播放着一首老歌。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不用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
愿将欢笑声掩盖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
小雨点放心洒早已决心向前看
甜美欢快的音乐中,响起了不协调的咚咚声。司徒落不禁皱眉,翻身用被子捂住整个头,紧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想要回到梦中继续梦中继续听歌,“小雨点放心洒早已决心向前看……”
开门的声音,脚步渐近,一个慈祥的声音,“恒儿,不舒服吗?”
司徒落继续给自己催眠,哈!梦到了老奶奶。可是老奶奶一点都不配合她,不让她听歌还拉开了她的被子。
司徒落睡眼迷蒙,看见一头白发的奶奶笑意盈盈,抓着她的被角。
四目相触的一瞬,奶奶的笑意扭曲地变成尴尬,司徒落彻底被惊醒。
天啦!
这是谁家的奶奶啊?奶奶身后一脸惊异,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人是谁?
偌大的客厅,落针可问。落地窗前,斜刺进来的阳光,在窗前投下一片光亮,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大概是快中午了,若不是室内有空调,司徒落觉得一定会热的黏腻。
欧式阔大的沙发里,奶奶一脸慈祥端坐在司徒落身旁,端详着她。司徒落双腿并拢,两手交叠,拘谨地抵着头,唇瓣被自己深深咬出血印子来。
这老太太一副看孙媳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自己这酒品是怎么啦?
恍惚中记得,她很冷,冷的直打哆嗦,有人来了,把他抱进屋里。那个怀抱好暖和,她紧紧抱着,不撒手。
她一个睡在卧室,又冷的哆嗦,口干舌燥,于是她爬起来去找水,想要找个不暖和的地方睡觉。
妈的!她是自己爬上人家的chuang?
司徒落一个头两个大,干咽了一下并没有的口水。难道这二十一年,自己血液里还有自己不曾熟悉的,不安分因子?
之前还怀疑程致恒的用心,现在看来,不安全因素,根本就不是人家,是她自己好不好?
这一大早被老人捉……似的抓个现行,这误会深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司徒落偷偷的舒气,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看老太太。她心想,一会老太太肯定挥过来一张卡,让她休想进程家大门半步。
狗血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到时候,她是解释一下,还是不用解释拿钱走人?
她抵着头不好意思去看老太太,因为她知道这位奶奶一脸慈祥,但一定不好应付。能将一家十平米的化装品店换成名臣购物,在全国遍地开花。这样的老奶奶,司徒落第一见到,心生敬畏,现在还很丢脸。
她有些求救地去看一旁俊美的男子,希望他能看在一回生两回熟的份儿上,帮她解个围,快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关岳遇到她求救的目光,促狭地耸耸肩,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求人果然不如求己。
司徒落努力让自己的微笑自然一些,但脸部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奶……奶奶……您别误会,我……只是借住一晚,现在就走。”这话可能错过老太太一大笔遣散费,不过快速溜之大吉也不错。
可是,老太太认定了某些事,“借助,借助,你放心借助,我平时不来这里的。”
司徒落有点方,不是应该要羞辱她一番,然后给钱让她离开才合剧本吗?
关岳看热闹不嫌事大,过来帮腔,“对,我也不常来,上次被你砸了一台灯,我就不敢来了。”
这么损?司徒落硬着头皮,干笑。
这个该死的关岳,不说话会死星人啊!
老太太宠溺地白了关岳一眼,笑呵呵地转向司徒落,“叫什么呀?”
“司徒落!”
“还是复姓呢!落落!好听的名字。跟恒儿在一个公司吗?”
“没有!”司徒落脱口而出,这是什么节奏,遣散之前,还要查户口吗?
司徒落心跳加速,查户口就意味着问父母,可司徒落最怕别人问自己的父母,尤其是问到自己的爸爸。别人一句话说自己爸爸在哪里,她却不能,说了养父人家立即会眼神复杂,可能还会问到生父,这很麻烦。
她不想提到生父,因为万一再被问到别的,她又答不出更多来。
她答的尴尬,难免问的人也尴尬。
于是她要先行表明态度,控制谈话的主导权。
以她和程致恒的关系,实在没有查户口的必要,“奶奶,您别误会……实在抱歉……”
砰的一声,客厅的门被推开,程致恒的身影像一阵疾风卷进来,看见三人对坐,司徒落一脸的紧张,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司徒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沉静如水,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扫过。他还是一副疏淡的样子,眼神也依然冷淡,却在此刻有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她一下有了主心骨,把没说的话咽回去,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关岳挤眉弄眼,“大哥,奶奶正跟你的小女朋友聊天呢,你别紧张!”
他看了一眼双颊忽然通红的司徒落,顺手将一个苹果塞进关岳的嘴里。关岳呜呜呜,说不出话来。
“奶奶,您怎么来了?”不待回答又对司徒落,“你今天有没有课?”
正中司徒落下怀,她窃喜就要逃离现场。
老太太笑眯眯地不理会他,反而转身亲昵地拉起了司徒落的手,生怕她走了似的。那是一股温和的善意,甚至宠溺般的力量。司徒落有些怔,没有人这样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好孩子,你看他急赤白脸的,生怕我难为你。你别怕啊!我很开明的。你还在上学吗?”
司徒落点头如捣蒜。
“周末跟恒儿一起回家,陪我老婆子聊聊天好不好啊?”
回家?司徒落张口结舌,“奶奶……您误会……”
“奶奶,周末傅教授就回国了,您要去做检查。”程致恒好意提醒,定期检查一次也不能落。
程老太太慈眉善目地横了一眼程致恒,“动不动就检查,真是烦死了。”还拉着司徒落的手,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那……落落来陪我做检查,好不好?”
司徒落只觉得自己脸部肌肉僵硬,不知该作何答复。
老太太这哪里是不愿意去医院做检查,这明明就是要把司徒落跟程致恒绑一起嘛!
一般人发现自己儿女要是私生活丰富,应该都是要严肃处理的吧?
可这老太太的智慧,真是明明惶惶表达,她对孙子私生活的鼓励。
哪有这样教晚辈的老太太?
“我说程致恒怎么会肆意妄为,原来有位教他胆大妄为的奶奶啊?”司徒落心说,那眼神不着痕迹地就扫过程致恒。
现下,老太太误会,自己要是答应,这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程致恒肯定怀疑她故意纠缠,动机不良,想要借机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