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天润商会时,他曾经试图释放内力去试探四号雅间里的人,不想还未接近三尺,便被一股深厚的内力打回。
想来雅间内神秘男子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喻子衿这么贸然去跟踪他,若是被发现,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奈何喻子衿走前,将面前这个小姑娘交代给了自己,他又不能丢下她不管,只得在原地干着急。
“要不你去帮小姐吧,我没事的,我就在原地等你们回来,好不好。”莺鹂满是担心,不由地带着些乞求的味道。
轩辕起神色微动,没曾想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倒还是挺护主子的,但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我答应了小然要看好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三人中,唯独莺鹂不会武功,若是让有心人带走,便是一个制约喻子衿的筹码。既然喻子衿交代自己照顾好她,说明这小姑娘在她心里分量很重。
“可万一小姐出事了怎么办!”莺鹂霎时急了,磕磕绊绊地说道,“那那那,若是小姐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你这么做就等于在守着一个很有可能成为死人的人,多不划算。”
“再说了,你不是声称是小姐的好朋友吗,小姐有难你却袖手旁观,也太不讲义气了!”
闻言,轩辕起顿时收敛了笑容,交着手臂站在一旁,沉声道:“安静点。”
莺鹂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可谓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你呆在这里还得被我烦,还不如跟着小姐……唔……唔。”
忽然被捂住了嘴巴,莺鹂一脸惊慌失措,正想挣扎,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警告:“安分点,有人。”
莺鹂顿时没了动作,顺着轩辕起的视线扫了一圈,只见整条巷子出奇的安静,连一声鸟叫也没有,透出一种古怪的味道。
“那怎么办。”莺鹂压低声音,小心说道。浑身紧绷,丝毫不敢动弹。
见小姑娘的状态,轩辕起心里乐了一乐,莫名生出想要整整她的心思:“难办。”
一语落下,莺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抿嘴唇,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将面前的风吹草动一点不落的收进眼中。
“这样吧,你武功高,一定可以想办法脱身,等把他们甩开之后,就快去找小姐,小姐的处境不见得会比我们好。”莺鹂的眸中含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坚定。
轩辕起应着气氛,带着些浓重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丫鬟,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顶多就是把我卖给人贩子。到时候你找到小姐,把我赎回来就好了。”
“你不怕?”轩辕起一脸诧异。
莺鹂咬咬牙答道:“不怕。”
“那就好。”轩辕起微勾唇角,笑了笑。
说着莺鹂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无人的街道上,一道墨色身影踏着悠闲的步子走着,身边跟着一个身着束袖劲装的侍卫。
不远处的巷子头,一抹翻飞的素色衣袂翩翩起舞,时不时探出一点。
“阁主,是否需要属下去……”
“无碍,让她跟着。”
“是。”
望了眼街道尽头那扇古朴的大门,喻子衿不禁蹙了蹙眉头。
能够花费两万两黄金买下御灵剑的人,尽住在这么偏僻简朴的地方,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那道墨影消失在视野,喻子衿心一横,运力从外墙翻进去,双足轻轻点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周围一片漆黑,墙的这头似是一片小竹林,只能看到远处有着一道忽明忽暗的光线。
敛去气息,轻手轻脚地朝着光源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栋古色古香的院落。烛光影影绰绰,将屋内那道墨影映在门上,上下跳动着。
“姑娘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浑厚的内力,悠悠传进喻子衿的耳朵里。
闻言,喻子衿缓缓从一旁的老树后走出,眸中一片了然,轻笑一声:“阁下既然将我引到这里,便也无需客气,直接说正题吧。”
木门伴着一声悠长的“吱呀”声渐渐打开,屋内书桌前的墨影霎时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喻子衿面前。
立体俊美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左眼角的下方长着一颗泪痣,整个人似是融入黑夜中,带着一种浓郁的疏离之感。
“我最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男子勾唇笑了笑,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右手负于身后,信步而来。
“之前见姑娘在天润商会的举动,想来对那柄御灵剑很感兴趣。姑娘不妨看看,那柄剑是否是姑娘想找的旧物。”
喻子衿下意识地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只见在她右手边的架子上,赫然摆放着一柄镶着黑曜石,挂着金丝剑穗的长剑。
那柄剑,她不可能会认错。
回眸望向身前的男子,心下顿时升起一抹警惕。能够准确说出她在找旧物,便说明他一定不同明面上这般简单,起码,他在还未见到自己之前,便看穿了她的身份。
见状,男子殊的轻声一笑,提步绕开书桌,向喻子衿走了:“既然如今我有事想要拜托姑娘,自然不可空着手说事,因而替姑娘拍下了御灵剑。”
“呵呵,当时姑娘面对她人穷追猛打,仍旧不肯放弃拍下这把剑的机会,再是我恰巧瞧见姑娘身边的小丫鬟与天润商会的伙计说话,因而推断出姑娘应当把这柄剑看得极重。
之所以会找到姑娘,是从姑娘进了天润商会时,与旁人的说话方式,并不如南岳本地人那般,且对南岳的事物并不熟悉,因而推断姑娘当来自他国,来南岳不久。”
既来南岳不久,又出手不凡的,除了东启失踪了的郡主,还能有谁。
“你想我帮你掩盖行踪。”喻子衿微微抬眸,对上来人的眼睛,“去南城。”
好一个声东击西。
男子轻轻挑了挑眉,眸子中闪过一抹赞赏:“如何?”
微凉的风轻轻拂面而去,一道素白倩影缓缓行于街道上,似是带着一抹愁容,眉头轻蹙。
“小姐!”一道清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陷入沉思的喻子衿拉回现实。
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小姑娘快步跑到喻子衿跟前,绕着她转圈,四下打量着,紧张道:“小姐没有受伤吧。”
“没有。”
看完一圈没发现异样后,小姑娘才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咦?小姐何时带了柄剑?”瞥见喻子衿身后的隆起,莺鹂不禁疑惑道。
扫了眼而后走来的轩辕起,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先去找家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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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客栈落脚后,一同聚在了一间客房,喻子衿解下袋子,将背上的剑拿下。
莺鹂好奇地向前,轻轻拨开遮挡着剑身的织布,先是有些不确定,在同样伸过手的轩辕起直接将剑拿出时,霎时一脸震惊。
“这,这不是天润商会的那柄御灵剑吗?不是被四号包厢的人买走了,怎么会在小姐这里?”
反观轩辕起,抬手一推,拉出一截剑身,思索了一会儿,放将剑重新收回剑鞘,脸色略为凝重:“那人给你的?”
说出的话虽是疑问句,说话的人却带着一种肯定与了然。
“嗯。”喻子衿淡淡应了一声,不去看他手中的御灵剑,自顾自地坐下倒了一杯茶,也不喝,只是端在手中,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桌面。
“可有看出他是什么身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轩辕起才不信从未谋面的人会那么好心,多半另有所图。
由此观之,此人很有可能知晓了她的身份,并且对她有一定的认知,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拍下这御灵剑,且断定她会跟踪他。
“通过样貌来看,只能姑且推断他不是北原和西秦人,通过他的话……他对南岳和东启皆有一定的了解。”喻子衿说道,“而且,若是他所言为真,那么这个人是从我进天润商会那刻起的一举一动推断出我来自东启,如此,此人的心机怕不是如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闻言,轩辕起轻轻点了点头,单手抚着下巴,忽而想到什么,眸光一闪:“你答应了他的条件?”
既然那人有所图谋,那便是有与喻子衿利益交换的东西,而这柄剑依然已然落入喻子衿手中,那么就意味着两人达成了某个交易。
喻子衿不回答,眼眸微垂,用指腹感受这手中渐凉的茶温。
“你疯了,就算你怎么看中这御灵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人身份不明,此时不过是因为你有价值而利用你,来日事成,你能确定他会放过你,而不是杀人灭口,让秘密永远消失?”轩辕起霎时走进,死死盯着喻子衿的眸子,双拳紧紧攥着。
先前在天润商会时,他就感觉到了喻子衿的异常。他不问,是尊重她的秘密。
可如今,这秘密很有可能会危及她的生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又如何能不管不问。
“你想多了。”见状,喻子衿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声音淡淡。
“莺鹂,你先出去,我和你家小姐有话要说。”轩辕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而对莺鹂说道。
“可是……”莺鹂担忧地看了眼喻子衿,有些犹豫。直至喻子衿摆摆手,同意了轩辕起的话,方迟疑地关门离开。
“喻子衿,你成天里摆出这么一副不管不问的模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去了一趟东启皇宫,遭了一些世事,便被打击成这样了吗?你告诉我,原先那个活泼多言的小然去哪里了?”轩辕起顿时如开了闸门的水,一股脑地将憋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面色带着些隐忍。
闻言,喻子衿自嘲一笑,对上轩辕起投来的视线,淡淡道:“你也说了,我是喻子衿,而不是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小然。”
轩辕起霎时一愣,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其实你心里也不明白,对吧?”
客房一片寂静,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对质着。微顿半晌,轩辕起疲惫地说道:“你这是在逃避过去,灵简。”
那两个字猛然撞进喻子衿的耳中,整个人像是石化般,手上的茶杯霎时脱力,跌落在地,应声而碎,眸中升起一抹慌乱。
见喻子衿的反应,轩辕起只觉心下一痛,一脸了然:“果然……”
“有书籍记载,千年前世上有一个特殊的族群,名为灵。灵族是上古留下的神族,带有特殊血脉,相传以灵族之人的血为祭,可治百病,强身健骨,灌之兵器,则获通天神威。可惜,早在千年前,灵族的人便渺无音讯,世人前赴后继探寻灵族之力,莫不无疾而终。逐渐,灵族便被淡忘在世间。
听闻灵族是在千年前举族倾灭,因而无论世人用了什么办法,都不能寻得蛛丝马迹。可事实上,灵族确实遭遇大乱,几乎绝后,却不曾倾灭,而是留下了两名婴儿,流浪世间。”
喻子衿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从轩辕起口中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锥子狠狠扎着她的心。自己一直以来所逃避的,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展现在眼前。
“你在胡说什么,灵简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喻子衿微微垂眸,低头伸手去捡那因跌落而零散在地的瓷片,掩去眸中的那抹不自然。
“我本来并不知情,上次北原那件事结束后,有一次我去六哥书房,正巧看到了他桌上没来得及收起的残卷,上面就记载了这些陈年旧事。原本我也只是当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看了看,直到我发现残卷下藏着的一方信笺……”
“还记得在北原时,六哥布下的阵法吗?”轩辕起自嘲地笑了笑,“那是上古凶阵,除了超强的杀伤力,它还是用来解除体内千年封印的最好法阵。”
喻子衿眸光微闪,一不注意,被地上的瓷片划出一道小口子,指尖缓缓凝出几滴鲜红。
眸光微闪,喻子衿释然一笑:“不过是一个法阵,便让你如此笃定我便是那所谓的灵族后人,灵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