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摇了摇头,道:“不,若是因为靖远侯,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对你下手,因为从前陛下独宠孝英纯皇后,不愿选秀,你这个中宫立了这么多年,对田家在前朝基本没有什么帮助,她若想铲除靖远侯的党羽,不会从你开始的。风险太大。”
皇后瘫坐在地上,万般耻辱涌上心头,她田慕仪当了这么些年的皇后,权势没有,荣宠没有,尊严更是没有,简直形同虚设,在霍江眼里,甚至都不配为怀瑾公主的对手。
“会不会......”霍江眯了眯眼,脚底窜起一股寒意。会不会,这件事情压根就不是清婉计划的,或者说,她也是一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而陈氏对皇后的怨恨是真,陷害静姝却是假,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都利用了她们一颗复仇的心。
霍江闭了闭眼,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片刻后,那股无名怒火却转化成了一阵快感,连嘴角都不自觉的露出浅笑。
皇后被他莫名的笑惊着了,“国公爷可是想到什么人或事了?”
霍江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敢发誓吗?用你们田家所有人的性命发誓,你没有害过她。”
皇后想也不想,直起身子便起了毒誓:“苍天在上,我田慕仪若曾陷害过佟佳·静姝一分一毫,我田家三代便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霍江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点了点头:“很好。”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冷笑道:“国公爷,您的夫人不也是我们田家人吗?您究竟是太过相信本宫,还是压根就不在乎您的夫人?”
霍江一怔,无语。
皇后接着说:“您不顾陛下旨意,深夜来这凤阳宫,就是想知道本宫有没有陷害她。若是本宫说有,说的确是本宫害死了静姝妹妹,国公爷心中的愧疚是不是就能少一分?”
霍江一刻也不愿在此地多待,甩袖而去。
皇后绝望的怒喊道:“本宫就知道你不是来帮本宫的!”
霍江停住了脚步,冷冷地:“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皇后冷笑:“是不想帮,还是帮不了?”
霍江双手收握,缓缓负于身后,从容淡定地朝殿门走去。
“静姝的死,和那封谋逆信根本就没有关系。”
霍江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陛下从来都不相信静姝会背叛他,她自刎于成安殿前,不过是想以死向天下人证明,我大梁昏君当政,满朝奸佞罢了。”
霍江缓缓转过身,一双湛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皇后讽刺地笑着,“您觉得您算不算其中的一个奸佞呢?”
自然是算的。霍江喉咙上下滚动一番,终是把话咽下去了。
幽静肃穆的暗室里。
霍江褪下披风搁在一旁,擦亮火柴点亮了案台上的烛台。
案台上的牌位落了些许灰尘,霍江拿着帕子,跪在软垫上细细的擦拭着。一边呐呐自语。
“静姝,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袖手旁观的。只是我若出手揭露了真相,就没法让他们继续互相残杀了。我发过誓,一定会杀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可能还要一些时间,毕竟你的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希望你不要怨我,我只是不想让第三个人横在我们两个中间......待我解决完这里的一切,我就下去陪你......”
霍江擦干净牌位,将它小心放了回去。案台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女子美艳绝伦,恍若天仙下凡一般。
霍江静静地凝视了画中女子一会儿,出了内室。
幕僚严笙正候在书房里,见到霍江出来,低头作揖行礼。
“这么晚了,什么事?”
严笙拱手道:“回大人,我们的人来报说,怀瑾公主今日去了刑部水牢,还私下会见了元侍郎,两人还似乎达成了什么交易......”
霍江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年不见,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张崇璟都教了她些什么。不必在意她,先让她闹腾去吧。”
严笙面露难色,说:“属下不是担心皇后,属下是担心如若元侍郎倒戈,那先前那桩事......”
霍江脸色一沉,严笙没敢再说下去。
“先前那桩事,就是让她知道了,她又能如何?”霍江冷笑,“从前她就是亲眼看到了,也不敢声张,我就不信,她现在敢。”
严笙沉默无言。
霍江说:“对了,你明日派人沿着出城后去往婴州的几条小道一路细查,我怀疑佟佳部的使节可能根本就没有离京。”
严笙应诺。
清婉卯正醒来后,到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自从上次她失神砍倒了一棵梅树,而后她每回练剑,顾彦都会站在一旁死死的盯着她,唯恐她再如上次那般。
清婉对此很无奈,只是这家伙受了小竹的威逼利诱,如何劝都劝不走。
“殿下!殿下!出事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吓的清婉差点没把手中的剑甩飞出去,她收起剑,喘了口气,心想哪天得空一定要给这帮小崽子立立规矩。
“殿下......”前来报信的小竹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清婉急了,“出啥事了?你倒是说呀。”
小竹顺着气,说:“陈氏......陈氏今早被发现死在梅园的井里了。”
清婉挑了挑眉,只呆滞了一瞬就想明白了,心里只想骂娘。还有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小竹见主子似乎不是很惊讶,说:“主子,您不怕吗?奴婢瞧见那陈氏的尸首,全身发紫,就没一块正常的地方,她定是被人下了毒后,才扔到井里的。”
清婉说:“陛下可知道了?”
小竹点点头,说:“宫里头都传遍了。”
清婉暗自恼恨,她昨日就不该轻易答应夏暝,要做也不做的干净一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什么毒,简直多此一举,还特意扔到梅园,如今那凤阳宫正是宫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他是生怕别人查不出来是他做的吗?
如此猖狂,简直烦人。
清婉匆匆赶到梅园,现场已经被大理寺的守卫围堵起来了。大理寺少卿刘含章正在亲自检验尸体。
清婉不顾侍卫劝阻,执意上前查看,甫一见到那尸首,差点没恶心吐了。
“这......这......”这不是给白眼狼王下的乌柳刀吗?几年前在骏疾山住着一头白眼狼,夏暝屡次上山围猎皆不得手,便想出了一阴招,把这剧毒的乌柳刀制成液体,趁着白眼狼嘶吼的时候朝它嘴里,耳朵里狂洒,最终才得以将其制服。
清婉记得那头可怜的白眼狼倒下的时候,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全身上下包括眼珠子都成了暗紫色。被下了毒的肉自然是吃不了了,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到山脚下的湖边埋了。
至于为什么要拖到湖边,夏暝的说法是,这头白眼狼生前也好歹是难得一遇的对手,死后还是要让它住的体面一些。
刘含章关切地对清婉说:“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微臣处理。”
清婉捂着胸口,强压住想吐的欲望,说:“我没事。大人可知,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刘含章面露难色,道:“我们查看了附近的地面,没有发现有可疑的痕迹,此人应是有功夫在身,且还不是一般的武夫。”
清婉故作惊恐地:“那......那这毒......”
刘含章:“这种毒微臣先前从未见过,像是从境外流传进来的。”
清婉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既然这些人查案查的如此糊涂,那她就放心了。“那昨夜可有附近路过的侍卫发现什么异常的?”
刘含章说:“我们的人正在审问凤阳宫的守卫,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清婉若有所思,浅笑着点点头,道:“辛苦了。”
“阿娘!”
清婉闻声转头望去,苏景桓正朝这头哭泣着跑过来,几个奴仆慌张的跟在后头。
清婉皱了皱眉,走上前怒斥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四皇子跑到这来?”
奴仆乌泱泱跪了一地,无人应答。
苏景桓两眼泪汪汪的,小手拼命地甩着,企图挣脱清婉的钳制。“阿娘,我要阿娘!”
清婉一把抱起苏景桓,递给一个侍卫,说:“快把四皇子带回太妃那去。”
侍卫应诺,把挣扎不休的苏景桓带了下去。
苏景桓直直盯着清婉,大骂道:“你这个坏人!都是你害死了我阿娘,都是你!”
清婉心情复杂,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眼周身的奴仆,眉头紧蹙。“顾彦。你去趟思雨轩,让刘太妃好好管管这群奴仆,问问是谁把消息告诉四皇子的。若是查不出来,我便亲自向陛下禀告,让这帮奴才全都领上四十棍子。”
顾彦应诺。
清婉憋着一肚子火回到竹辉堂,小竹端了碗山药粥过来,清婉想起自己还未用过早膳,却是食不下咽。她以手扶额,甫一闭眼,就是陈氏那具恶心的尸体。也就在这时候,让她觉得自己还算个有心的人。
顾彦过了两个时辰后方回到竹辉堂,他说:“太妃娘娘已经命照顾四皇子的仆役,全部到高公公那领了四十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