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背面的一个山洞口,燃着三支香火,青烟袅袅。
一只女魂蹲在一旁,正大口大口地吸食着那青烟。
眼见,三支香火已燃尽见底。女魂打了个饱咳。
她看了洞中盘坐着修炼的打坐少年,面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少年根骨极佳,只是多年来一直在瞎练,没有方向和方法。以至于如今近十七岁“高龄”仍未能结丹成功。
好在他遇上了凌落。
凌落便是洞口这只女游魂了。
说起来,凌落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了。
当年她因戏弄了良家少男的感情,被那良家少男因爱生恨,一剑刺死。
她的魂魄一直被困在一只锁魂囊里,无法转世投胎。
直到半年前,锁魂囊封口上的秘法咒语年久失效,她这才能脱离苦海,飘了出来,能够重新一睹这世间芳容。
本来那只锁魂囊就像是她的家一样,“家”里到处都是一些梵文符咒,那些符咒可以滋养她的魂魄,让她远离魂飞魄散的厄运。
奈何,前几天晚上她照常出去游离散心,不想回去时“家”不见了。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捡走了她的锁魂囊。
没有了锁魂囊的滋养,凌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去找一份稳定的香火供养她。二是滋生怨气,用怨气去作恶,靠作恶滋生更多的怨气,用怨气来供养自己。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便是什么都不做,等着魂魄一天天变得消瘦、疏离,最终实现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作为一个世家旺族之后、仙山名门子弟,那些阴邪之气,她是断然不会去触碰的。
哪怕是如今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好在,她遇上了肖力。肖力便是正坐在洞中打坐修炼的少年。
她在他打坐修炼的时候,侵入了他的灵识,给他托梦,说让他每次来修炼的时候在洞口点上三支香火,她便会告诉他一些修炼的法门和秘诀。让他能够尽快结丹。
肖力一开始是惊讶不已,以为是遇上了鬼仙。然后他便欣喜若狂地照做了。
凌落把他们凌家的修炼法门和秘诀告诉了他。她想着,反正他们凌家的人已经被满门诛灭,连旁支别系都死得绝绝的了。
如今这凌家几十代修士总结出来的这些法门和秘诀再不外传便要永世失传了。相信凌家的列祖列宗们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她寻思着,等以后这肖力修炼有成之时,便找一个机会让他供奉他们凌家的先祖,这样,就当是用另一种形式为凌家延续一份香火了。
凌落吸饱了,便要去乱葬岗上找别的游魂谈天说地了。她生前最喜欢去调戏那些长得好看的同门师兄弟,死后做了鬼,仍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奇怪的是,今天的乱葬岗上怎么会这么安静?
若是往时,此刻,那些小鬼们已经踢着斩头鬼的头满山跑了。
还有那只吊死鬼,已经在那棵歪脖子树上荡来荡去好几个来回了吧!
然后是那只殉情而死的女鬼,此时此刻怕是又哭瞎了她的那双眼了吧。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切静悄悄。
凌落好不容易在一个土包旁,发现了一只正在瑟瑟发抖的病死鬼。
凌落把它拘了出来问道:“病死鬼,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大家都去哪了?”
病死鬼的脸本来就是惨白的,现下更加惨白了。
他哆嗦道:“你快跑吧,刚才有猎魂者来过了,没有坟地的那些游魂都被抓走了!有坟地的,都躲在坟里不敢出来。”
凌落闻言,大惊失色。
猎魂者,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专门捕捉人死后还来不及投胎的魂魄,或是那些游离在世间的孤魂野鬼的魂魄。拿回去加以炼制、下咒,然后操纵它们,让它们为己所用。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凌落可不想死后还情非所愿地被人利用去作恶,她不想被捕捉到!
凌落刚要跑,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把她吓了一跳。
好在那群人只是匆匆忙忙扔下一具“女尸”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
刚要离开,不想这时却响起了一阵明显急促又焦急的萧音。
如果是普通人听来,那只是一阵普通的,听起来还有点好听的旋律。但是对游魂来说,那却是催命的符咒。
凌落的魂魄在不受控制地要往萧音响起的地方飘去。
她看到了刚刚被丢下的那具“女尸”上,一只新魂茫然地坐起,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不多时,她便捂起了耳朵,表情异常的痛苦。
显见也是受那萧音所累。
凌落觉得越来越难受了,实在是太刺耳了,魄体上的拉扯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凌落心中暗叫倒霉,那是猎魂者的萧音无疑了!
恰在此时,那只“尸体”上的魂魄,实在是经受不住这萧音了,本还有一线生机的生命,魂魄被逼无奈地扯出了躯体。
情急之下,凌落钻进了那具生魂刚刚离体的“女尸”,识海中莫名涌出一段咒语来,她发现,念着那段咒语能减轻萧音拉扯魄体的疼痛感!
于是,她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萧音徐徐远去......
在不久之后,凌落清楚地感觉到了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
这种痛感真是久违了!
那是肉体上才有的那种疼痛感!
她睁开了眼睛,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是这种漆黑与她平时看到的那种漆黑不同。
作为游魂,天再怎么黑都是蒙着一层灰蒙蒙的淡光,能勉强视物,而如今却是真的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凌落终于承认了,她拥有了一具新的躯体!
她居然夺舍重生了!
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归类为名门正派的修士,对这种夺舍求生的行为是十分鄙夷和不齿的!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从没有修习过这夺舍之法,怎的就让她夺舍成功了呢?
她钻入这具躯体时,口中念的那段咒语是什么时候钻进她的识海里的?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生前记过这样的咒语?
这舍夺的真是匪夷所思!
又是一阵头痛欲裂。身下又有石块、积木铬得慌。她试着慢慢站起,好在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躯体还算契合。
她巍巍战战,摸着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杂草丛里倒下,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