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方走进玄极楼里面。
面前是一片花池。浅紫色的招摇小花,在紫薇峰送来的清爽的风中浅唱低吟。青桐仔细瞧了会儿也未见着住在花中的精灵妖怪,想来此处的花亦是凡花……于是抬头看,便见到一面两丈多宽的铜制圆盘,悬挂在花池上方的竹树阁楼中央。
“这是什么?”
圆盘上镌刻着各色图样图腾。因时代久远圆盘上爬满了青色的锈迹,以及被风送来的野草种子,长了些许小草野花在上面。圆盘上刻着的是上古年间,人与自然相互博弈,从各种猛兽天灾下幸存下来的图案。
“……传闻太阴门是上古巫祝‘阴’赐道传教而形成的派系,此话不假。不过,在这幅‘巫神赐福’的图案上方,那只妖兽是什么?”
铜盘的周围突出来许多的竹板,将风雨冰雪都挡在外面,保护着这块时代久远的文物、信仰。同时,铜盘的上半部分都因此藏进了竹板的影子里面,看不真切。
青桐只来得及瞧见几只硕大的尾巴,眯着眼睛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清。不仅仅是光线的原因,还有这副图画本身就具有使人看不清的魔力。
“……太阴门,果真不愧是巫祝奇门,鬼怪奇谈层出不穷。”
青桐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回忆起先前在外面对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的奇怪感应。还有一只会说话的压胜偶人,虽灵性十足但是戾气略重……这里便是那位小师叔祖出生的地方吗?果真是,奇奇怪怪,大道黄庭。
“……你在做什么?别盯着太阴图看,传说里面是白灵狐儿在凡界的仙府,设立了仙家结界,凡人盯着很容易沉迷进去,快避开眼睛……撤!”
一声娟丽的女子清喝,响在了青桐的脑海里。同时,还有种散发着清新味道的力量,帮助着青桐从幻境中摆脱出来。
女子唇红齿白,穿着好看的衣裳,钗着好看的饰物。女子好看得像是天上的仙女,但却不是从天上下来的,而是从草楼那边过来的。
女子名叫阴不苦。
“呼……大道不息,白云苍狗,大道若息,青松白鹤……在下武当派弟子青桐,谢过姑娘帮助。”
青桐举手作揖,不敢再看太阴图一眼。
但是青桐作为武当派的牛鼻子,自然染了身江湖上最厌烦牛鼻子的所有怪性格……其中就有,眼前明明是个好看的跟天仙似的女子,却丝毫不懂得夸赞。只晓得礼数,只晓得道谢……而且即便道谢也要先说些天地道理作为铺垫,处处都是机锋的道谢丝毫不纯粹,讨不得人欢喜。
所以说武当派乘鹤来去,帅归帅,但是一点都不懂得邂逅的情趣。
“噗嗤……早听闻你们武当派都是木呆子,今日见了果真是这样……我是阴不苦。平日我们太阴的弟子从来不外出,也无其他人到来拜访,归地林和中原向来没有交集……你作为武当派弟子,来我太阴门做什么?”
阴不苦抱着一筐晒干的草药,笑吟吟看着眼前的木呆子觉得好笑。一来笑此人是个榆木脑袋,而来笑自己居然和个榆木脑袋搭话。
“……我来这里是为了送信。掌教真人有封信托我带给贵教掌门阴不孤先生,正好我进来以后不识得路……遇见了姑娘,还望姑娘领路。”
“武当派的信?听着挺重要的……只是我为何要帮你?非亲非故的,帮你能赚几个钱?……让路吧,我的时间紧,要赶紧把药材送到掌门师兄那里。”
“……道理的确是这样……先前是青桐得罪,还望不苦姑娘见谅。”
青桐说完了果真站在一旁,把通向玄极楼深处的幽深小道让出来。
阴不苦则目不斜视,抱着药筐往前面走。曼妙的步伐渐行渐远,曼妙的身影逐渐全部都融入到阁楼的阴影里面。那里是阳光也都照不进的地方,就和人的心思一样,明明知道其存在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阳光照进去。
青桐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喂!”
在阁楼上左右各有六扇窗户,此时其中一扇窗被打开。阴不苦支着脑袋,笑吟吟看着阳光下的青桐。
“我都说了要去找掌教师兄,为何你不跟着上来?”
“因为太唐突。”
“这有什么唐突?”
“……不是这个唐突……是姑娘生得太好看了,因此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觉得自己唐突。与其这样,还不如等会儿麻烦点,慢慢找。”
“噗嗤,嘴巴真甜……罢了,我让你跟上来。客随主便的道理懂吧,既然是我要你跟来的这样就没事了。”
“……好,如此有劳了。”
“……倒真是牛鼻子,不开窍的木呆子。话说回来,方明壑那个小叫花也是你们武当派的吗?……他整日胡言乱语,不似你这样。假如他像你这样,早就要不到饭饿死了。”
“是,那是我的小师叔祖……不苦姑娘,不知道我的那位小师叔祖又在哪里,正好掌门也交代了事情,要我找到他吩咐过去。”
“原来如此,没瞧出来这家伙人模狗样原来这样厉害呢……他啊……把小十三骗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夜未归呢……怎么你们武当派的小师叔祖随口胡诌都是花言巧语,这才骗的走脾气最不好的小十三,但是你就这样木讷不堪?……一点也不像是同门同派的弟子。”
青桐沿着先前阴不苦走过的路线,穿进到阴不苦现在站在的房间里面。阳光照进来,落在了摆在地上的药筐上,各种草药芳芳钻进青桐的鼻子,逗得发痒。
“哈……哈欠!……”
青桐打出来喷嚏。以袖遮面,不让喷出的水汽四处飘洒,唐突了面前的佳人。
“……这味道很难闻吧?我在草楼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喜欢和我说话,因为我的身上就是这样难闻的味道……小道士,走吧,我带你去找掌门。”
“……无妨。”
青桐端起药筐,神色淡然看向面前的美丽的女子……青桐发誓自己什么迤逦的想法都没有。心中想着的,只是既然不苦姑娘名字叫做不苦,那就不能够吃苦。
“……先前你所说我不像那位喜欢要饭的小师叔祖,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是守门的那只偶人,还是姑娘嘴中言述的脾气暴躁的十三姑娘,也都与姑娘不相似……这天地间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不苦姑娘无需自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