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祈景依旧处于昏迷中。
这几日以乔也只能喂他喝喝滋补的汤,无法联络其他的太医,这毒,一时半会是解不了了。
每次喂祈景喝之前,以乔都会自己先喝几口,确定无碍才给祈景喝,万德全想代替她试毒,以乔也不让。
“娘娘,您累了几天,喝点汤吧。”晓暖端着汤进来,却不敢看以乔。
“不想让我用汤泼你,就赶快出去。”以乔看也不看,冷冷道。
“娘娘……”晓暖还想说什么,以乔冷冷打断,“滚出去!”
晓暖站了一会,低下眉出去了。
“敏儿,你也该注意自己身体的。”片刻之后,宁飒扬端着汤进来了,语气里的关切就像真的一样。
“大哥,你最近忙的天昏地暗,就不用操心我的事了。”以乔也用关切的语气。
“没关系,我顾得过来。”宁飒扬春风拂云般轻轻一笑。
“既然如此,大哥,你看你能不能抽个空让墨太医来一趟?”以乔笑道。
“太医们都在家养病。”宁飒扬淡淡道。
“这样啊。”以乔笑,伸手,“大哥,我饿了。”
宁飒扬将汤递给她,淡淡道,“西南传来军报,南宫将军兵败殉国。”
以乔的手剧烈地抖了抖,汤洒了出来,半晌,她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趁热把汤喝了吧,大哥稍后再来看你。”宁飒扬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转身离去。
“南宫大人他……还有谁来帮皇上呀?”万德全带着哭音道。
“会好的。”以乔静静地道了一句,舀了一勺汤便往嘴里送。
大概是喝得太急,以乔不小心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娘娘您?”万德全着急地看着她。
“咳咳……没事……”以乔挣扎着说了一句,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却觉得喉头一甜,一股温热涌了出来。
血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滴了下来。
万德全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暗红色的血。
“我没事。”以乔静静地擦去血迹。
“可是娘娘……”
“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有事。”以乔轻轻地、坚定地打断他。
明白情况的特殊性,万德全终于不再说什么。
七月十二,西南大军统帅南宫震在战场被劲弩穿胸,当场死亡。
右将军宁飒平成为元帅,并打了几场漂亮仗。
七月二十二。宁飒平凭借战场上的优势,强迫烈图国坐上了谈判桌。
七月二十四,两国达成协议,烈图国鸣金收兵,天朝割让乌兰、墨州两地大片领土。
听到这个消息,以乔冷冷一笑,“大哥,谋逆这一项,客观评价的话,尚能说出比较好的理由,卖国的话,就完全令人不耻了。”
宁飒扬的眉宇微微皱了皱,半晌轻轻道,“不是我,是爹下的令。”
“这么说来,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宁年远了呢。”以乔继续冷笑。
“他在忙。”宁飒扬淡淡道,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父亲。
以乔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突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以乔忍不住咳嗽起来。
伴着冷风进来的是一个凛冽的黑衣人,冰冷的脸上一条长长的疤。
“主人说要见皇后。”黑衣人冷冷道。
“没必要。”宁飒扬淡漠道。
“别逼我动手。”黑衣人冷冷道。
“她还有用。”
“这个理由你已经用了很多次了。”黑衣人冷冷道,同时出手。
“事实如此。”宁飒扬按住他,平日温和惯了的气息中混着一股冷冽。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终于,黑衣人冷冷抽回手,转身走了。
“不意外么?”宁飒扬转过头来,恢复了温和淡雅。
“早知道了。”以乔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什么时候?”宁飒扬倒有些意外。
“从草原回来的时候,确切的说是时我摔倒你扶我的时候。”以乔看了看自己的手,“去年我私自外出遇袭的那次,你也在吧?”那次他握住了她的手,那种温暖而迷蒙的感觉,她一直都记得,以至于当他第二次握住她的手时,她能轻易识别出来。
“你记得吧,我说过虽然自己做不到,却一直都敬佩,我喜欢你的气质。”以乔笑了笑,转过脸看向窗外,仿佛在追忆与宁飒扬的一点一滴。
那种喜欢与****无关,却能给她如爱情一样深刻的印象。
“所以,你们大概早知道了吧,知道我不是宁敏儿?”以乔微笑着看他。
宁飒扬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回想去年冬天的情景。
那时她私自出宫,宁家的眼线一直在跟踪,自然也听到了她和惠恩禅师的谈话,明白了她的身份,之所以不拆穿,一来,这样的事,讲出来未免匪夷所思了些,二来,也不想打草惊蛇。
只是,看着昏迷中的她在惶急地喊“哥,宁……宁飒扬救我”,看着她那张敏儿的脸,他神色复杂地握住了她无意识挥动的手。
父亲的意思,是及早处理,杜绝后患,他却阻止了,理由是,留着她还有用。只是没想到,去西漠的时候,父亲居然忍不住再次痛下杀手,幸好他及时赶到,否则,他真不敢想象……
事后他向父亲解释,用的依旧是她还有用的理由。
也许,她真的还有用,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只是他不愿意多想。
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还要开开心心的。
你一定要永远这么笑下去。
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你别皱眉,更别因为我皱眉,不值得的。
你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
以后啊,你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不好做的事,就让小妹代劳吧。
清水芙蕖,倚风自笑,秋水长风,来去无碍,哥,我希望你是这样的人,不要为凡俗人世的名利羁绊。
一句一句的话行云流水般地盘旋在他的脑海,宁飒扬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说?”
“嗯?”以乔没听清,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既然早知道我有异心,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宁飒扬静静看她。
原来是问这。以乔自嘲地笑了笑,“之前不说,是因为一旦说了就会死人,现在想说,没机会了。”顿了顿,又加一句,不过这样一来,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宁飒扬静静看着她,半晌才低声问,“我和皇上,你希望谁能赢?”
“问这个问题有用么?”以乔笑。
“的确于事无补。”宁飒扬也淡淡笑了笑,转过身,静静离开了。
此后漫长难捱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以乔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西南战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