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轿,便有一大群人对自己行礼,为首的是刑部尚书梅世平。
梅世平领着以乔向前去,一路说着让以乔反感的套话,以乔微笑着打断他,“大人辛苦了,本宫已记在心上,还请大人先说说那位雪衣楼的犯人吧。”
梅世平面露尴尬之色,“是,娘娘,人犯是平州移来的,外号血影,本名无从查起。血影曾参与多次命案,一身贱骨,执迷不悟,一直都未招供,让我等好生为难。今日娘娘屈尊大驾,为微臣指点迷津,娘娘的恩德微臣没齿难忘。”梅世平越说越激动,语气感人肺腑。
然而以乔一点都不感动,还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指点迷津?恩德?还没齿难忘?怎么不说我是救苦救难的观自在菩萨?
梅世平一脸疑惑,“娘娘?”
“大人不必在意,只是听着大人的话好生感动而已。”以乔笑道。
话说着已经进了公堂,梅世平忙道,“娘娘,请上坐。”
“在这里?”以乔疑惑,这也太正式了吧,正式到让以乔觉得不自在。
“是,娘娘。”梅世平答道,有些不明所以。审问人犯难道不应该在这里吗?
“不,劳烦大人给我准备一个平常的书房。”以乔道。
梅世平便带以乔去了自己的书房,不一会儿,血影被带到了。
这是一个极为年轻的人,年轻到令以乔惊讶。他穿着洁白的囚衣,手脚都被铁链锁住,脸上脖子上的伤痕已经被人清洗过,却仍然触目惊心。
想来是刑部尚书怕经严刑拷打的血影吓到皇后,才令人处理的吧。
见了以乔,他也不行礼,便有人过来想要强行按住他。
“罢了,你们都下去。”以乔皱了皱眉头。
一行人依言,只有南宫容若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以乔身边。
以乔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喊住了暮清,“暮清,你留下吧。”
“你今年多大?”回过头来,以乔有些伤感地问血影,“十六?十七?”放在现代,该是刚上高中的孩子吧?而他,竟已经在江湖上拼杀了。
血影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以乔,那种冷,与南宫容若波澜不动的冷清不同,而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敌意。
以乔动了动,想走近他身边,南宫容若拦住她,“请娘娘不要靠近。”
以乔低声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他受的伤。”
“即便被锁着,这个人也很危险。”南宫容若不为所动。
“我知道。”以乔轻声道,却没有退回原位。
“这样的囚犯比比皆是,娘娘……同情不过来的,况且,习武之人,总归经得起伤痛。”南宫容若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
“我知道了。”以乔闭了闭眼,像是做了某种妥协,微微一笑,坐回了原位。
“你叫血影?”以乔微笑着问。
血影依旧冷厉,没有回答。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阁下让我好生佩服。”以乔笑道。
血影不理。
“正规的杀手组织一般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宁死也不会向敌人透露半分消息,因此杀手身上一般配有毒药,我说得对吗?”以乔淡然问道。
血影没反应。
“你为什么宁愿被严刑拷打也不服毒?当初,青岩可就是这么死的。”想起青岩的死,以乔脑海又浮现了那日遇刺的血腥场面,不觉背后一冷,神色再也轻松不起来。
血影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冷光,杀气猛地一盛,南宫容若握紧了手中的剑。
以乔这个武学的门外汉当然无法察觉杀气,只是光看血影的眼睛就知道他的情绪已被自己撼动,于是继续笑道,“想必阁下是在等待慕容洛阳的救援了?
血影冷冷地偏过脸去。
“慕容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年纪轻轻就能带领雪衣楼独步武林,想必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了?”以乔不放弃,继续笑,等了等,没有回答,便接着缓缓道:“不回答,该不是连阁下也没见过自家楼主吧?”
还是没回答。
“你还真没见过啊?那我有机会就问问常笑吧,也许他见过。”以乔煞有介事地说。
血影猛地偏过脸来,眼神冷的可怕,“你什么意思?”
终于说话了!以乔暗自得意,继续微笑,“是不是我说的话让阁下生气了?不过没办法,和常笑相处久了,受他影响,我也习惯了只说无关痛痒的废话,还请阁下见谅。”
“常笑落到你们手上了?”
以乔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究竟是谁?”血影紧抿着唇,冷冷盯着以乔。
“尚书大人没告诉你吗?”以乔不答反问。
“皇后?”血影也反问,能说这些话的,怎么看也不像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如假包换。”以乔神秘地笑。
“你想怎样?”血影冷冷道。
“我没兴趣帮梅世平查案,也不在乎雪衣楼的兴废,只是想知道,是谁雇你们来刺杀我。”以乔敛了笑,郑重道,言罢,却又笑了。
也许,谁是雇主也无所谓了,我只是太无聊,需要做些事来防止自己闷死,在自己离开之前。
“无可奉告。”血影冷冷答。
“也罢,我也不想为难你。”以乔笑了笑,“不过我有两点要告诉你,第一,我不会死在任何人手上。第二……”以乔起身往血影走去。
南宫容若抬起拿剑的手拦住以乔,以乔微微一笑,拨开这只手,继续前行。
错身而过的刹那,血影听到以乔极小极小的声音,“我会帮你。”
以乔走到门边,回过头来,笑容满面,“你们两个,不回去了吗?”暮清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梅大人,血影是追踪雪衣楼的重要线索,断了就不好了,大人可要好生照顾,皇上以仁治天下,若是刑部传出什么不利的消息,那就不好收拾了。”以乔对候在外面的梅世平道。
“娘娘教训的是,微臣谨记。”梅世平忙答。
“娘娘,您对血影说了什么?”暮清扶以乔下来,轻声问。
以乔微微一笑,松开她的手,“没什么。”她转过头,看向南宫容若,如同打了胜仗一样得意地笑,“大人,你看,血影没有对我不利吧?”言罢,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南宫大人,你有没有觉得,娘娘好像变了?”暮清看着她的背影忧心忡忡,“自从那次在澜州生病之后,娘娘好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似的,还经常一个人出神,有心事也不对我们说,即便是笑,也没以前那么开心了。”
南宫容若抬眼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