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不是宿命论者,但《吸引力定律》中的一句话却铭刻于心:“每个人都有一个磁场,磁场相近的人会彼此吸引。”这一定律像极了我们常挂嘴边的一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
意识到苏晴可能已先行离开,迟疑不决的成朗开始挪动脚步,虽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敢逗留太久,因为塞有重要报到材料的行囊警示他,找寻落脚之所才是当务之急!
深夜十点,独自行走在西站广场,十八岁的成朗第一次真实感受了何为天地无应,举目无亲。纵然灯火璀璨,任他人群攘攘,也无法阻止汹涌袭来的恐惧与失落。
成朗突然停止了脚步,四下张望,不知该奔向何处。
“帅哥,住宿吗?”一位操着京腔的大婶似乎洞穿了成朗的心迹。
“不了,谢谢,我在等人。”成朗下意识的断然拒绝了,高度的警惕感催生脱口而出的谎言。言毕,成朗拉上行李箱大步前行,大婶也未纠缠,奔别的旅客了。
行至售票厅附近,成朗隐约发现很多人正七零八落,三五成簇的靠在墙角休息,他甚至听到了打鼾声和孩童梦中惊醒的哭闹声。眼前的群生像让成朗不由生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感。
“要不也跟这将就一晚吧,能省点是点。”虽有疑虑,但成朗已缓步向墙角靠近,为不影响别人休息,他收起拉杆,提着笨重的箱子一步步前挪。
眼前的众生相虽距离拉进而变得清晰:有人依墙半蹲着,支着胳膊,把头埋在双膝间;有人干脆席地而坐,半身侧卧在行李上;也有人掏出床单被褥,挑个干净点的地方打地铺……
稍微顺眼舒坦点的位置都被先蹲为主了,成朗只得随便找个角落安歇。他不愿坐在生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但也寻不到破报纸之类的物件来垫底,无奈,只能放倒行李箱,坐在不怕挤压的部位。
北京秋天的夜还是蛮给力的,小风一吹,让人直打激灵。成朗挺直身板,把衣服拉链拉到脖颈处。打开MP3,是许绍洋的《花香》,这是电视剧《薰衣草》的主题曲,也是成朗整个中学时代最喜欢的一首歌。
伴着熟悉的旋律,瞌睡虫应声而至,一阵困意袭来,眼皮直打架,看来八九个小时的硬座已把成朗折磨的疲惫不堪。
关掉音乐,把双肩包铺在膝盖上作枕头,成朗一头磕下来,像磕头虫一样利索。他打算踏实眯一觉。
“住宿,住宿,就差一位,就差一位,满车就走…”一位小伙东张西望,压着嗓子在人群中招揽最后一单生意。没人搭理,但他依旧锲而不舍,来回度步吆喝。
不知是被吆喝声惊扰,还是噩梦沓来,成朗身体猛一哆嗦,醒了,二话没说,两手一阵乱摸,确认自己的行李犹在身旁,整个人才稍稍放松下来。
成朗扶墙慢慢站起,本想好好伸个懒腰,结果大腿一阵发麻,胳膊伸到半空就止住了。
“哥们,住宿么?就差一位!”见成朗有动静,揽客小伙眼疾腿快嘴更快。
“什么价位?”为保险起见,成朗萌生了住店的打算。当然,揽客小伙是不是坑蒙拐骗其实他心里也没低,转念一想,毕竟皇城根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什么价位都有,地上贵点,一两百都有,底下五六十的也有,随您挑,您看咋样?”小伙见成朗疑虑未散,急忙补充,“地儿不远,二环以里,拐个弯就到。”
“行吧。”成朗不再犹豫,拉起行李,随小伙疾步前行。不远处,一辆乳白色小面包车别致的停在路边。
“到了,”小伙捻灭香烟,将面包车后备箱启开,“行李给您放边上可以吧?”
成朗没有回答小伙的问题,因为后备箱打开的一刹那,眼前呈现的一幕感动的令人嚎啕大哭。屎壳郎一样的破面包里居然已经塞满了五六个人!!!
“不是…我坐哪?”成朗的问题很现实,很敏锐。
“哎呀兄弟,后面这里有地儿…前面挤挤…可以坐的…”小伙见成朗想撤,语气暗含几分祈求。
“没法再挤啦!”车里有人开始抱怨。
“唉,挤挤吧,大冷天的挤挤暖和,都不容易…”也有公道人搭腔。
听到这话,小伙一边说谢谢理解,一边动手帮成朗搬行李。
成朗没再犹豫,因为直觉告诉他,车里的几个应该不是托儿。
费劲的蜷缩进后备箱,成朗死死抓着自己的行李,生怕和别人的混淆。
揽客小伙似乎并未说谎,小面包只开了三五分钟就停在了一个胡同口旁。
“下车了各位,进门口登记入住。”小伙顺次打开侧门和后备箱,动作幅度有点大。小面包能沦落到除了喇叭哪都响的境地,最大功臣非小伙莫属。
眼前是一栋四层小旅馆,确切的说是五层,因为半地下还有一层。
可能成朗比较年轻,动作迅速,他率先跨进门厅,发现有人在排队登记,看来揽客小伙斩获颇丰。
成朗跟着队伍往后排,同行的其他六人陆续挨在后面,小厅长度有限,最后一个直接站在了门外。
“楼上还是下面?”负责登记的大妈只张嘴,不抬头。
“楼上。”排在最前面一位小个子应声回应。
“一百五,押金一百。”大妈像个机器人。
小个子赶忙掏钱,随后拿着身份证和钥匙转身走开。成朗见状,也抓紧从钱包掏出身份证预备着。
“我住地下。”没等大妈开口,紧接着的一位中年人直接开腔了。
“双人拼还是单间?”大妈低头依旧,面无表情。
“能说下价位吗?”中年人手指夹着身份证,试探着问询。
“双人五十,单间八十!”大妈干净利索,业务相当熟练。
“我住双人吧…”中年人没怎么考虑。
“房费五十,押金五十。”大妈顺嘴抿了口水,没抬头。
很快轮到了成朗。
“我也住地下…”成朗抢先一步,有样学样。
“单人双人?”大妈问句变得简洁。
“嗯……”成朗有些犹豫,说到底是心疼钱。
“小伙子,还是单间吧。”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点耳熟。没错!正是刚才说公道话的那位!
成朗眼神微转,是一位身着中山装,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虽稍显落魄,但眉宇间透着英气,气度不凡。一瞬间,成朗领会了这位中山装男子的眼神。
“您好,我要单间!”成朗语气莫名坚定。
拿起钥匙,成朗用余光扫了一眼中山装男子,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您好,我的身份证,苏华阳。”中山装男子递上身份证。
“哎呦老苏,见天来,客气啥?怎么着,还是老标准?”大妈特么终于抬头了,还笑了。
看来这位叫苏华阳的中年男子经常住店,跟机器人大妈都混熟了。
鉴于大妈的反应落差有点大,成朗对这位能说公道话又给予他善意提醒的中山装男人有了一定印象,但并未刻意记住苏华阳这个名字。
偌大的北京城,客气寒暄、举手之劳是常事,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是常态。成朗不抱任何幻想,也没理由去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