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洲国祁天大殿内。
殿门紧闭,大殿里烛火阑珊。
祈天教教主天门星正闭眼盘坐在一尊金身塑像前。
这是个五十有余的男子,络腮胡须,脸上刻满沧桑。他身着一袭白色道袍,那袍子大得足以遮住他全身。
天门星一只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正掐指算着什么。
他拿着笔的手仿佛在受什么力量支配一般,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突然,一阵“呼呼”声如同不速之客一般闯入他的耳中,他感到后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门星警惕地回头一望,原来只是一阵寒风把门给吹开了。
他叹了口气,不耐烦地站起身,走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深秋的风总是这么突如其来,但这风不仅能带来寒冷和惊惧,也能带来一些其他东西。
天门星把门关的严严实实,他认为这下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
但意外总比他想象得来的要快。
他转过身,却惊讶地发现,原先摆放的那座金身塑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那人脸上戴着一副精致的白色面具,面具看不出五官,只是勾勒着一些金丝。
他盘坐在座台上,腰杆挺得很直。那人仿佛在直勾勾地盯着天门星。
天门星看着他那副面具,心里有些发毛,但他更奇怪的是,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不经意间想起了刚刚掐指算出的东西,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天门星倒退两步,紧紧靠着门,手一点点靠近门把手,警惕地问:“敢问阁下是……”
那个人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傀儡师——”
天门星并没有听过那个名字,毕竟在天门星成长的那个年代,傀儡师已经被封印在轮回珠中,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说。
但他还是故作明白的样子点点头。
“向来听说,五洲国祈天教天门星教主教义高深,被称为‘神算’。这次来,我想请教主算一件事情。”傀儡师站起身,走下座台。
“已经很晚了,阁下要想知道什么,还是明天再来吧。”天门星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的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傀儡师并没有退却,只是一步一步朝天门星靠近。
天门星下意识地想打开门,可他却惊讶地发现,门怎么也拉不开,仿佛门缝被紧紧粘住了一般。
这时天门星才意识到,今天自己不满足傀儡师的愿望,他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
“怎么?逃不掉了?”傀儡师用略带着嘲笑意的语气说,停在那张写着字的纸前面。
那些字是天门星在他所谓神的旨意下写出来的,但他还并没来得及看,因此他并不知道纸上的内容是什么。
“阁下还真是法力高强啊。”天门星同样用挖苦的语气说道。
“要想离开的话,今天必须替我算一件事情。”傀儡师的口气非常严厉和坚定。
“阁下请讲,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知无不言。”
虽然这么说,天门星却还是对傀儡师要自己算的事情感到不安。
“很简单。我想要你算算,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傀儡师一抬手,那张纸轻飘飘地漂浮到空中,落到傀儡师手中。
他看了纸片一眼,面具后发出笑声。
但天门星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的,毕竟面具上并没有留出眼睛的地方。
“只要你能算出来,我就放了你。”傀儡师说,“前提是,别跟我耍花样。你要知道,我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
天门星心中七上八下,他闭上眼,掐指算着,脸上一阵一阵发烫。
可越算,他越是算不出什么东西。
他的心中太慌乱了,他根本不知道傀儡师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因此他浮躁的内心根本算不出任何东西。
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就是傀儡师的突然出现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算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就连天门星所信仰地神明都救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明明已经是深秋,可天门星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傀儡师显然已经看到了,他轻哼两声,轻声说:“看来这件事对教主来说有些困难。”
天门星没有应声,他只是在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
其实到了后期,天门星已经没有继续再算下去的念头了,他现在思索的只是:怎么样能逃出去。
傀儡师用法术弄来了一张椅子坐下,静静地等待着,紧紧攥着那张纸。
良久,天门星微微睁开眼,发现傀儡师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于是,天门星更加大胆地完全睁开眼睛,可傀儡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睡着了?”天门星心里想着。
他用手在傀儡师面前晃了晃,可傀儡师还是无动于衷。
天门星缓缓移动着脚步,看准了一扇窗户,准备冲破窗户逃出去。
终于挪到了窗户前,他舔舔手指,在窗户纸上戳破了一个洞,确定了窗户没有问题以后,他回头看了看傀儡师,依然纹丝不动。
正在天门星准备破窗而逃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幽冷的声音。
“我说过,我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
天门星顿时如芒在背。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发现傀儡师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身后,距离自己不过几寸之隔。
而他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傀儡师摘下面具,露出清秀的脸,仿佛是自言自语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戴面具吗?”
“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我正在干什么了。”
“同意吗?”
天门星惊讶地大张着嘴,木讷地点点头。
突然,天门星“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连连磕头道:“傀儡师大人,饶了我吧!我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祈天教也是骗人的谎话!我根本不是什么神算!放了我吧!”
“那张纸上的字,不是你的神明指引你写出来的吗?”傀儡师傲慢地说。
天门星眨巴两下眼睛,“怎么?那些字,是您让我写的?!”
傀儡师微微一笑。
没错,当时,就是傀儡师用法术引导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写下那些字。
傀儡师摸摸下巴,挑挑嘴角,“原来是个江湖骗子啊。不过,既然你能让五洲国数十万百姓全部都信仰所谓的祈天教,你也有点本事。”
天门星见傀儡师这么说,以为他可以对自己网开一面,连忙附和道:“不过是点雕虫小技,哪有傀儡师大人神通广大呢!”
傀儡师瞬间表现出厌恶,不过他还是说:“这么说,你算不出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天门星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说的是,只要你能算出来,我就放了你。可你没能算出来,我该怎么办呢?”傀儡师故作纠结的样子。
天门星抹抹眼泪,“只要傀儡师大人能留我一条小命,我一定为大人当牛做马,毫无怨言!”
傀儡师的眼神变得极为冷酷,“本来之前我只是讨厌耍小聪明的人。遇见你之后,我开始讨厌随便拍马屁的人了。”
天门星愣住了。
“事到如今,我要是不杀了你,好像不太符合我做事的原则啊。”傀儡师重新戴上面具,从怀中取出早就卷好的长鞭。
那根长鞭已经伴随了他无数岁月,从他被孕育出的那一刻,长鞭就成了他最喜欢的武器。
随着岁月流逝,长鞭上已是血迹斑斑,那都是他所谓的失败者留下的屈辱,也是他自视胜利者的荣耀。
见傀儡师取出长鞭,天门星自觉命不久矣。
“天门星教主,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把祈天教发扬光大的,你就安心去吧。”傀儡师竟然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
天门星腿一软,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此后,他也别再想醒过来了。
……
寒风瑟瑟,如同一头猛兽一般撞开殿门。
傀儡师松开手,手中的纸片随风而去,纸上赫然写着几个飘逸清新的字:
天门灭于傀儡,祈天兴于傀儡。
……
须弥座上,傀儡师已变作天门星的模样,端坐祁天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