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路敬天的回忆,在场几人无不扼腕叹息。
特别是夜翎,当他听到路府和苏府的灭门有可能是因为傀儡师与细节的恩怨时,他甚至都感到无地自容。
他与路敬天不过一面之缘,就给路家带来噩运,就更不用说苏家的惨状。
安澜两大家族竟然在同一个晚上被同一个人以相同的理由“惩罚”,夜翎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路敬天和苏以葵这两个幸存者了。
夜翎低着头,攥着拳,默默不语。
入殓师看出夜翎脸上的的异样,把他叫到外面去,留其他人看护路敬天。
房间外,夜翎仍然埋着头。
入殓师瞥了一眼夜翎,淡淡地问:“你自责吗?”
夜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你后悔吗?”
夜翎惊讶地抬起头,入殓师正凝视着他。
“你指的是什么?”夜翎问。
“一切,从你接下这个任务开始后经历的一切。”入殓师说,“想好了再回答我。”
夜翎缓缓低下头。
“抬起头想!”入殓师的口气异常严厉。
夜翎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直视着入殓师平静慈祥的双眼。
平时,入殓师是他的朋友,可这种时候,入殓师是他的长辈。
“不后悔……”夜翎的声音很没底气。
“听不清!”入殓师严厉地吼道。
“不后悔!”夜翎很坚定地更大声说。
入殓师凝视着夜翎的眼睛,从他闪烁着熠熠光辉的眼睛中,入殓师的确看到了他的担当和责任。
入殓师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傀儡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是不会把你跟他的恩怨扩大到一个无辜的人的。”
“路敬天与你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连有交情都谈不上,傀儡师又何必大动干戈灭了他一家呢?”
“再说苏以葵,虽然她与你关系并不一般,但傀儡师也绝不会这样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下毒手。”
听完入殓师的分析,夜翎感到越来越迷惑了:明明是傀儡师亲口说,是因为路、苏两人与自己有关系,他才灭了两家。怎么到入殓师这里,傀儡师显得很无辜了?
“那你的意思是……”夜翎问。
“我想,傀儡师所说的话,只不过是他的托辞罢了。至于他为什么要灭了路、苏两家,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入殓师说。
可除此之外,夜翎再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路敬天的讲述禁锢了你的想法,你的思维完全拘束于他的回忆。可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傀儡师,任何你感到不太可能的解释,在傀儡师这里都有可能成立。”入殓师说。
“也就是说,路敬天的话不能完全相信?”夜翎问。
入殓师点点头,说:“有可能是因为当时路敬天太过惊恐,因此记忆出现了错乱。也有可能,是傀儡师故意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以将我们引入错误的途径。”
“那我们该怎么弄清楚真相呢?”夜翎问。
“抽丝剥茧,更进一步深入傀儡师。”
入殓师的话如同夜幕一般高深莫测,夜翎一时也难以想明白,但他知道,入殓师的话有道理。
……
回到房间,夜翎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路敬天。
“既然你说,傀儡师残害了你家上上下下近百余口,为什么单单留下了你的性命?”夜翎问。
“什、什么意思?”路敬天警觉起来。
“也就是说,既然傀儡师就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偏偏你就是唯一的幸存者呢?”夜翎问。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路敬天坐直身子,激动地吼道。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夜翎摇摇头,“你难道就没觉得吗?”
听完夜翎的话,路敬天的身子又萎靡下去,他低沉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可能是他们大意了。当时我已经晕厥过去,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
“除此以外呢?他们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夜翎追问道。
“他们……好像很匆忙的样子。”路敬天接着说。
“很匆忙?”夜翎有些疑惑。
路敬天点点头,“其实我晕过去之后,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一点声音,他们好像在说要尽快赶到下一个地方去,但没有明确说要去哪儿。不过,我想他们是要去苏府。”
而这个猜测,在之后的苏府血案中自然得到了印证。
“那么也可以解释为,因为傀儡师要赶在夜翎回苏府之前做完一切事情,所以忽视了路敬天的情况,对吗?”入殓师说。
“应该吧……”路敬天虚弱地说。
“可这真的会是傀儡师的做法吗……”入殓师自言自语道。
他怎么也不相信,以傀儡师那种做事细致的人,会犯这样的错误。
因此,入殓师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傀儡师灭路、苏两家,一定另有目的,留下路敬天的性命,也有他的道理。
……
当晚的谈话到此为止了,几人相继走出路敬天的房间,只留下胤堂和另外一个人在门口看护。
夜翎一个人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这时,他突然感到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
“谁?!”夜翎猛然转身,却发现是苏以葵正一脸惊讶地站在自己身后。
“以葵?”夜翎的口气软了下来,“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苏以葵嘟囔着。
夜翎嘴角轻轻挑了挑。
……
房顶上,两人并排坐着。
夜翎轻轻拥住苏以葵,苏以葵的侧脸刚好贴在夜翎胸膛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或许这个场景,也只有沉默和星空才能相称吧。
……
子夜时分,两人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忙碌了一天,夜翎一头扎到床上躺下,可刚刚进入梦乡,他突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夜翎一下被惊醒,坐直身子,那阵声音还在继续。
这回,夜翎听清楚了,那声音是狼的嚎叫。
在烛山上听到狼嚎并不奇怪,可这次听到的声音格外凄厉,而且持续了很久,仿佛是那头狼受了很重的伤。
夜翎草草穿好衣服,跑出房门一看,外面却没有人,仿佛谁都没有注意到异样。
夜翎安慰自己是一定是离开烛山太久,连狼嚎都不习惯了。
可他还是惴惴不安,他想到了另一头狼——万妖王——他就是黑狼妖修炼成精。
夜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万妖王是群妖之首,谁能伤害到他?
夜翎仰头,无量阁前的那根巨大旗杆投下阴影,刚好覆盖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那根旗杆有些怪异。
正在这时,那狼嚎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完全消失。可最后一声的尾音,听起来凄凉凛冽、绝望失落,如同一阵北风扫过。
夜翎搓搓寒冷如铁的手,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
可他的疑虑并没有就此终止。
……
阴影中,一张白色面具的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万妖王,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