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澜城住下三日后。
这一日，傀儡师突然来到莫未暂住的客栈找他。
莫未给傀儡师倒了一杯茶。
“你的傀儡术修炼的怎么样？”莫未问。
“还差一点。”傀儡师拿起茶杯，细细玩味。
“还差什么？”莫未饮了一口茶。
“还差个活人来试验。”傀儡师浅饮一口茶，目光离开茶杯，转向莫未，上下打量着他。
莫未发觉傀儡师的眼神不对劲，警觉地问：“你不会要拿我做试验吧……”
傀儡师微微一笑，又将目光移到茶杯上，并没有直接回答莫未，而是说：“你就不奇怪，为什么那天晚上我没有把你做成傀儡，而是将你带回我的住处吗？”
说实话，这个问题莫未的确想过，如果他把自己做成傀儡，不仅更好控制，而且绝不会有背叛之心，可傀儡师并没有这么做。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傀儡师很信任自己。
“我不是没有试过。”傀儡师慢条斯理地说，“可我失败了。”
“失败了？！”莫未震惊地说。
“嗯。”傀儡师又饮下一口茶，“那天晚上，我试了三次，全部失败。”
“怎么会？”莫未问。
“我分析了一下，我的傀儡术只对两类物种无用。一种是无生命物体，另一种……”傀儡师盯着莫未腰间那个紫色的香囊。
“是什么？”莫未急忙问。
傀儡师神秘兮兮地说：“原本不属于天地间的东西。”
莫未更加惊讶。
“什么叫……不属于天地间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不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傀儡师说。
他继续说：“这类东西的形成有很多种原因，有的是吸取天地灵气形成的，有的是吸取人心底邪念形成的，但它们无一例外，都可以被道行高深的人炼成人形。”
“炼成人形后……”傀儡师欲言又止。
“什么？”莫未急忙问。
“没什么。”傀儡师摆摆手，“你用不着知道。”
傀儡师本来想说，炼成人形后若被好好利用，也能成大器，若是被邪恶所利用，后果则不堪设想。
但他知道，这种话还不能对莫未说，否则，他的心很容易产生动摇。何况现在莫未还不算是完全与烛山决裂，一旦心中产生动摇，极容易站到傀儡师的对立面。
一旁的莫未听完傀儡师的话，仍然呆滞。
自己明明就是人生肉长的人，怎么成了不属于天地间的东西？
“清安没跟你提过你的身世吗？”傀儡师品味着茶杯上精致的花纹。
莫未茫然地摇摇头。
傀儡师轻嗤一声，用一种近乎嘲笑的语气说：“不知那清安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过你。”
是啊，清安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呢？
他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
“我会替你弄清楚的。”傀儡师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换了一个话题，“找到入殓师了吗？”
莫未还沉浸在傀儡师的话里久久回不过神。
傀儡师轻咳一声，莫未这才反应过来。
“啊？找、找到了……”莫未慌忙说，“只是，我好像中了他的幻术。我破解后，就匆忙离开了。”
随后，莫未又叙述了幻术的内容。
傀儡师轻笑一声，“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莫未没有搭话，他开始想着自己在幻术中亲手杀了清安和夜翎的事情。
傀儡师瞥了一眼低头冥思的莫未，他看得出来莫未在想什么，只是嘴上没有说什么。
傀儡师想让幻术的内容变成现实。也就是，一定要让莫未产生杀了夜翎的想法，就算杀不了他，想法一定要有。
“还找得到地方吗？”傀儡师问。
“当然，在一条很小的巷子里。”莫未轻声说。
“又是巷子啊……”傀儡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九师好像都挺喜欢小巷子的……”
莫未没有理傀儡师，而是说：“地灵师呢？”
傀儡师这才想起来快被自己遗忘的地灵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哎呀，差点忘了！”
莫未开始对傀儡师的智商产生怀疑。
傀儡师又十分靠谱地说：“放心吧，我把他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估计已经恢复好了。这几天，得把他放出来见见太阳了。”
“还有啊，你上次说的惊喜是什么？”莫未问。
听完，傀儡师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这还是个秘密，到了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
莫未不满地嘟囔道：“什么事都瞒着我……”
这种不满不仅是对傀儡师的，也是对清安的。
傀儡师假装没有听见，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莫未，紧贴着墙壁，“我该走了。你不用再去找入殓师了，等我消息。”
话音刚落，便消失在墙壁里。
莫未瞪了一眼傀儡师消失的地方，小声说：“走的倒挺快……”
随后，他趴在桌子上，回忆着傀儡师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
晌午，应魁找到夜翎。
“夜翎啊，俺们都在这儿待了三四天了，入殓师咋还没来找俺们？”应魁焦急地问。
夜翎正弯着腰，摆弄院中的花草，丝毫不着急地说：“慌什么？他迟早要来的。”
“可万一又让傀儡师抢了先咋办呢？”应魁问。
夜翎拍去手上的泥土，直起腰，说：“咱们并不清楚入殓师到底在什么地方，目前只能知道他在安澜城，可安澜城方圆几十里，只靠咱们三个人费时又费力，还不一定能找到他。”
“所以啊，安下心，入殓师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回来找我们，干着急也没用。”夜翎又弯下腰侍弄着花草。
应魁半信半疑，但他向来很尊重夜翎的选择，因此也并没有反对。
“对了，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苏姑娘啊。”应魁又说。
“人家父女这么久不见，总得给时间让人家拉拉家常吧。”夜翎说。
夜翎一反常态的话让应魁不禁产生疑惑。
“你……好像有点奇怪啊……”应魁不禁后退几步。
“我？”夜翎指着自己，缓缓直起腰，一动不动地看着应魁，诡异地笑着。
“夜翎，你……咋了？”应魁瞪大眼睛，继续后退着。
可夜翎步步逼近。
“咚！”
应魁的头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再想后退就怎么也动不了了。
他的后面好像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突然，夜翎的脸开始渐渐扭曲，狰狞不堪。
“夜、夜翎……”应魁浑身动弹不得，可夜翎还在一步步逼近。
渐渐地，夜翎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副面具。
那是傀儡师的面具。
他的身上虽然穿着夜翎的白衣，可脸上却是傀儡师的面具。
“傀儡！”应魁不禁喊道。
那人缓缓摘下摘下面具，面具后露出的果然是傀儡师白皙的脸。
傀儡师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看不出他到底是为何而发笑。
应魁的眼前，数十年前与傀儡师激战时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历历在目：
傀儡师熟练地操纵着一具又一具的傀儡，打倒一具又站起来两具，而且他们只会机械地前进攻击，绝不会产生一丝逃跑的念头。他的傀儡军团简直战无不胜。
地动师利用大地震，将一具具傀儡陷入地底，并永久封印。
傀儡师发怒了，用长袖卷起地动师送到空中，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刚好掉落在傀儡堆中。
成百上千具疯狂的傀儡将地动师当成攻击的对象，一具具傀儡发疯般地啃咬着地动师身上每一寸皮肉，而且傀儡的数目还在增多。地动师早被傀儡师下了咒，像是被粘在地上而动弹不得。
地动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啃噬得血肉模糊而无能为力。
“啊！”
傀儡堆中传来地动师凄厉的惨叫。
重新目睹这一切的应魁呆滞地想着，当时傀儡师面具后的表情一定是满意的笑容。
不知啃咬了多久，地动师已是意识模糊，昏昏沉沉间，他感到傀儡仿佛退开了一般。
他本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可不想傀儡师联合天象师引来轰鸣天雷，削掉了他的三花聚顶，从此地动师失去了几百年的道行。
傀儡师最终没有杀死地动师，而是选择慢慢折磨他。
身上的皮肉可以慢慢恢复，可内心的恐惧却无法填平。
从那天开始，每当有雷电天气，地动师便又重新想起那天大战时自己经历的一切，心中便满是对傀儡师和天雷的恐惧。
……
幻术结束，应魁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