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黑暗。
只有不知何处传来的一点点灯光,照亮周围建筑的轮廓,依稀是一个小巷子,印象中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
他在黑暗里高一脚底一脚地跑,跑的很急,脚底下磕磕绊绊的,不是很平整。
有时停下来侧耳倾听,除了一些住户的杂音,没有别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死寂里了。
一种感觉像黑暗笼罩着他——有人在追他,不,是要置他于死地!他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来自何处,可他就是知道。这种感觉推着他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巷里跑跑跑,跑得像条落荒而逃的野狗。
刚才不知道踩到什么地方的泥水里了,他有些狼狈地在路边石上蹭了蹭鞋底的泥。回头扫视一眼,各种建筑物和树木的影子在黑暗中隐隐绰绰,像极了一个个隐藏的魅影;他咽了一口唾沫,凭着记忆消失在小巷深处。
黑暗之中升起一点昏黄的灯光。那是一块廉价的广告牌,广告牌下是一间小小的门面房。灯光是从门缝里漏出来的。
他冲过去,奋力一推,门开了......
“醒醒,快醒醒啊!”这是眼镜哥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白刃怒气冲冲的脸孔。“你怎么搞的!被骗上瘾了啊?”
“那个小贩呢?”他顾不得回答,抬头张望。
“你还找他?你有没有脑子,这种人的话你也能信!”白刃气急败坏地戳着他的脑门。“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被人给卖了。”说着又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
“他不就是个小贩吗?”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正是试图卖给他记忆芯片的家伙。
“他是个掮客,不过不是卖胶囊,而是卖肉机的。”白刃冷笑一声
“‘肉机’就是没有记忆的肉体,听说是专门供给某些虚拟生存的人做‘肉盘’的,是一种地下交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失忆者是最好的肉机,就像当年的‘器官买卖’一样。”眼镜哥好心地给他解释。
他闻言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抹了一把汗。
“我们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却迟迟等不到。”眼镜哥对这种技术性的解释还是在行的,“白刃怕你出事,利用你的假身份芯片定位了一下,就赶了过来。”
“结果这家伙刚刚得手,正准备把你运走呢!我把他料理了。这种人找到目标之后,一般都会联系同伙的,说不定同伙就在附近。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白刃挥挥手,对他的不谙世事深感无奈。
“听说电击可以恢复记忆,怎么样,你的记忆恢复了吗?”眼镜哥好奇地看着他。
“抱歉,这个冷幽默一点也不好笑。”他摇摇头,觉得脑袋有些发麻,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开了眼镜哥的手,转头问白刃,“没事,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那还能找不到!走,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白刃边走边说,三人离开酒吧。
“在哪里?”
“在这里。”白刃点点自己的脑袋。
“这怎么看?”他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已经有身份芯片了吗?用你现在的身份使用它,就能看到。”
他心念一动,脑海中随即出现了一幅场景。白头盔的声音响起,“你已经进入了我的记忆,你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东西。为了方便你看,我把它想象成一个显示屏。”
“这是一份警方的调查记录,这是纪录的一段视频附件,都是黑进警方系统里才找到的。为了你,这回我可欠了那家伙一个天大的人情!你好好想一想怎么报答我吧!嘿嘿嘿!”白刃的怪笑回荡在他脑海中,直刺得他脑仁疼。“视频中的这个人是个程序员,曾入侵G公司系统,结果触发了打电话。警方怀疑他和近期发生的几起反人工智能案件有关,正打算传讯他的时候,他却失踪了。”
“他也叫李一峰?”调查记录上的那个名字一下子跳入眼帘。
“对啊,这是他混进G公司时的监控视频。你看,视频中的人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吧,失踪的时间也和你比较吻合。现在你看着这个头像,在系统中启动搜索。”
他按照白刃的要求在想象中操作,一开始笨手笨脚,摆弄半天,视线里才跳出了一个警告窗口。
“这就对了。这个李一峰的资料被系统封杀了。”白刃打了个响指。
“为什么?”
“社会规则呗。上了警方的调查名单,他的网络身份和活动记录就会被监控;如果被发现有违法记录呢,网络身份就会被冻结,上传记忆会被封存。”
“这是什么见鬼的规矩?”他悻悻然。
“大危机之后的规矩。那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有无限多个虚拟身份,相应的安全性也比较脆弱,导致许多被遗弃的身份‘空壳’成了病毒携带者,一人感染就会造成多个系统的崩溃。”白刃难得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所以大危机结束后,系统对身份安全性的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一人多身份的现象存在;系统会自动监测和甄别多余身份,如果被判定盗用或复制他人身份,就会被系统强制清除。”
“强制清除?”
“对啊,如果这个叫李一峰的就是失忆前的你,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系统中找不到他的消息了。”
“但为什么别人的记忆里也不存在?不应该啊!”
“是啊,这就是古怪的地方。警方监控、电子身份和记忆空间三者互相兼容、数据共享,但隶属于不同的系统,三者的权限大小呈正金字塔状分布。按说你就算被警方标红了,电子身份被列入限制级别,最起码记忆世界里还应该保留你的存在啊!可现在警方还没通缉你呢,电子身份就被注销了,记忆世界里更是一片空白,这tm的极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