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脚下的青石路,她还拖着家居鞋,熟练的开了电子门往外走,也许是心痛,也许是脑袋还犯晕,或许还是早就不该有的不舍,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只着一件家居服,却也不觉得冷,可是,明明夜空似乎飘着点点雪花。
她轻轻仰起脸,过几天就是大年,终于下雪了么,却也真会赶,这是替她悲哀么,连上天都觉得她傻得可悲。
仰着头见眼角一点光,转眼间车子已经停在她眼前。
“咯!”刺耳的刹车声,震得她耳朵几乎发麻,逆着光看去,她根本看不清,因为眼里模糊着泪,刺眼的光却没让她眨一下眼,直直的看着,没有任何感觉似的。
许南看到车前有人时,心底猛然惊颤,一脚踩了刹车,看着她逆着光呆呆的看着车,一点都不躲,身子却已经被车子险险地擦得歪斜过去。
他紧紧皱着眉,这是怎么了,满身的憔悴,毫无精神,就算是他看着都这么心疼,她怎么就这样从别墅出来了?。
他也知道她的脾气和少爷的一样犟,打定主意了,两人都一样的固执,看这样子是吵得没了余地么?
少爷最近忙的焦头烂额,两个人说开了,本该是最温馨的,他就是只字不提,就是只想等事情成了,才让她自己看清楚,造成这些伤害,真是让人心闷!
两个人明明可以那么幸福,却总要经历这些痛苦,让他都跟着着急。
许南急急忙忙走到她眼前,她终于回了点神,但那满脸的泪,却让许南看得猛然愣住,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怜弱的样子,再怎么悲伤都只清冷着脸,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回身打开手里的伞替她撑住,挡去了冰凉的雪丝。
钟恋芙终于抬头看清了是许南,心想他不是去查林妙人的事了么?这是回来了,那是查到了还是没查到?可是她都不想管这些了,只低了头,安静的擦了眼泪。
许南了解的钟恋芙就是这样,即便在黑暗里如何脆弱,在别人面前永远不会露出她的无助,永远不会表现她的需要,只有被需要.
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回神,低头擦干眼泪,脸上没了表情,没有和他说话,只是抬脚走出伞外,往市区的方向走。
许南皱眉,紧一步追上她,又一次把伞遮在了她头上,他答应了栗锋会照顾她,但是现在,他很失职,却只能问一句:
“这么晚,你一个人能去哪?”
许南没有问他为什么就这么出来了,为什么穿着暖袍,拖着家居鞋,因为答案很显然。
她两手揣着兜顿住脚步,却一直安静。
是啊,钟恋芙还没有想自己能去哪里,可是只要走出这里什么都好了,她想。
看她一直安静,许南的眉头没有松开,却只是微微缓和了语气,带着关心道:
“我送你出去吧。”
现在,他不能说少爷多么为她着想,她只会反感,生气,所以许南什么也没说,只表示着自己的关心。
但是钟恋芙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一个角度,本来要笑的人,却比哭好不到哪,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要他的任何一样东西,车是他的,许南是他的人,她都不能需要。
看着她慢慢没入稀疏雪丝的夜里,许南眉头依旧锁着,脚步却终于不再动,也忘了问她有没有被车撞疼,只收了伞,匆忙给游欧炎打了过去。
“少爷,我回来了……她已经走了。”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那头的人却听得清楚明白,看着许南的车灯在别墅外亮了许久,他捏着手里的手机,紧绷着脸,揣在兜里的手紧握成拳,深邃的眉宇紧紧的拧着,无尽的愤怒和心疼,最后也只化出了一句冷冷的话:
“让她走。”
说完不是挂断电话,却是将手机狠狠甩了出去,莫大的力道,使得手机打在墙上瞬间摔成几片,男人却依旧满腔怒火,把手里盒子的残骸放回抽屉,紧咬着牙,眉宇深皱,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那面挂钟似乎都因为他的力道而轻轻颤了颤,无声表达着男人的愤怒。
他已经一肚子的火,却也有满满的心疼,折磨着他不知该怎么发泄,终于几大步出了卧室,狠狠关上卧室的门,不去想她那种精致却绝望的脸。
不出几分钟,客厅的桌上就是几瓶红酒,那都是别人珍藏都来不及的品种,他却像喝水一样平常。
家庭吧台后的墙壁不起眼的安着一个按钮,一按就开了墙柜,里头琳琅满目的都是他珍藏的酒,此刻柜门还没关上,只印着微微雪光的客厅,隐约只能看到一排排的酒瓶微微反着暗红的光。
客厅里的男人却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似乎是半年来头一次在家里喝酒,从前的每一次,只要想到酒,同时想到的便是那个该死的总是能惹恼他的女人!而他总是心软,总是心疼,总是为她着想。
可是现在不用了,他能够敞开了享受世界顶级珍藏的美酒,终于不用再对着冰冷的脸忍耐,可心里却空了一块,竟如此生疼,疼得他在黑暗的客厅也一刻不停的锁着眉。
他从不知道他会如此暴躁,以至于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安静下来,他也为自己的行为自责,懊恼。
想到她绝望闭上眼的脸,那么平静,挂着两行清泪,却依旧倔强的脸,他的心疼得无边无垠,她就是能这么折磨他,在他身边有什么不好,几百万几千万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她就这么痛苦么?手边的酒杯被他紧紧捏着,直到一声脆响,可他的手却不见松。
直到一阵刺痛传来,他才麻木的转眼,看了一眼手上的暗红,酒水流入刺破的皮肤,一阵阵的疼,却似乎拧不过他心里此时的纠痛。
不再去管,只拿起酒瓶就喝。平日里英俊的男人此刻早已没了从容气魄,仰头喝光了整瓶,黑暗里的眼眸更加深邃,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着窗外微微飘飞的雪花。
混乱中他低咒一声,将手里的酒瓶狠狠扔出,黑暗中传来清脆的碎裂,他的眉头却拧的更深。
她一个女人能去哪里?
他到现在想的都是她怕黑,夜晚的街道或许热闹,可是出了别墅这一截只有幽暗的路灯,她什么都没带,衣裳不整,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许南回到小阁楼,简单收拾了一番,但脸上的担忧却一直没有消去,连一坤问了什么,也只是随意哼两声算是回应。
等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响了,看着游欧炎的来电,他还是松了口气。
“去跟着她。”
他可以不管她的事,可以在愤怒的关上对她粗暴、低吼,可是他依旧不允许她出任何事!
挂了电话,他低低的冷笑,嘴角边都是嘲讽,他这个别人眼里冷漠、凌厉的男人,就是对她放不下心,即便他的心意她从不正眼相看,这是他的报应。
但是静下来,他却也在为她开脱,是他没有在她坚定的站在身边时,给她足够的爱,足够的回应,是他从不直白的表达他的爱意,可是那三个字,始终就是出不了他的口。
他自问做的够多。他从不对人做解释,对她,他做了;他从不对别人承诺,对她,他却也做了;他从不会为别人心甘情愿独自付出,可对她,他也做了,还能怎么样?她对他怨还是不肯消,把栗锋的死,把未出世的孩子流产都归为他的错,他接受,只要她能再像从前一样爱他,可惜,她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