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游墨炎几乎没了平常的稳持,只听着樊尔航的定论,低头默默无言,一辈子?他抿着的唇终于张开,却不说一句话,蹙着的眉头微颤。却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那就是,上一次,也就离现在一个月时,他发觉她的身体有异才让樊尔航检查过,但是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和自己提起恋儿怀孕的事。
他终于抬起头,满脸冷峻深沉,压抑着愤怒,盯着樊尔航,言语冷硬而僵凝,几乎咬牙出口:
“你早就知道她怀孕是不是?”
樊尔航一蹙眉,却没有否认,他早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发现。
气急了的游墨炎看着他的默认,苦涩的扯起嘴角,却一拳狠狠的往他脸上招呼。
樊尔航也没有躲开,就那么接了他狠狠的一拳,却反而挑眉,不点不顾白皙的脸上微微泛青。
一旁的许南要上前阻止游墨炎时,他还反而向他摆手,示意不用管,他知道游墨炎需要发泄,这说明他终于知道钟恋芙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倒是乐意让他打,也能减轻自己的自责。
看着樊尔航一脸平静的接受他的一拳,游墨炎眉头没松,但却冷静了不少,没有出第二拳,只紧紧捏在身侧,他知道,罪责最大的是他自己。
可是转念却又想,樊尔航说带她出去旅游散心的时候,她又是去做了什么?
“那两天,她没有去旅游,她去了哪?”游墨炎忽然问道,其实他应该知道,她能查到自己的身份,就是利用了她每一次出去不多的时间,他是该高兴她的能耐,还是愤怒她的隐瞒?
樊尔航擦了擦嘴角微微渗出的血丝,一挑眉,想着那两天钟恋芙消失,却没有跟他说过要去什么地方,也没有说要办什么事。
所以,樊尔航很肯定:
“她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会轻易和我说么,她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这样质问,从头到尾就没有告诉过我,他不会把任何人扯进麻烦中。”
既然钟恋芙没有告诉他去了那个小镇是去做什么,樊尔航纯粹就没有说她让他去照顾那个孤寡老人的事。只怕游墨炎会盘根问到底。
游墨炎看着樊尔航的眼睛,知道他没有说谎,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微微咬了咬牙自顾生着闷气。
也就只有她能够这么折腾他,让他毫无办法!
在游墨炎转身之际,樊尔航又补充了一句:
“她已经过度悲伤,这两天,最好别让她再受刺激了。”
游墨炎顿了顿脚步又往外走,拐个弯往隔壁的病房而去。他肩上的伤口因为和樊尔航的动怒,又开始隐隐渗血。
樊尔航只好摇了摇头,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相互坦白,真真的表露出对彼此的爱?
刚要进门的游墨炎遇上了刚从病房出来的护士,她轻声对着一脸冷漠的游墨炎说着:“病人醒了,但是需要……”
‘休息’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已经大步流星的往病床边走,果然看到床上的人那双大眼静静的望着天花板,看了一眼进去的他,然后又像没看到似的转头。
她眼里有着怨恨,有着责怪和悲痛,他知道,但他都不在乎,只要从此以后她能留在他身边,也只能留在他身边!
轻轻的坐在床边,脸上终于不再是愤怒和冷漠,而是几乎能融化人的温柔,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看她。
他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她柔软纤细的手,不理会她微微的挣脱,不让她离开他的束缚,却不会让她难受的力道裹着不放。
钟恋芙知道她应该恨他,恨这个自己爱的男人,却好像真的恨不起来,只是无边的怨,不想看到他,更不愿见到他脸上的温柔,她不会再相信这样的深情,更不想再承受温柔过后的痛苦,只有离开他,她才会过得轻松一些。
只是她的孩子没了,她费尽力气瞒着他的孩子,如果不出事多好,等她离开了,生下他,和他一起快乐的生活,多好!
是她不好,是她离开的不够果断,是她一定要拿什么证据,是她的错,都是她。
眼角似乎随着她的思想溢出了清凉,安静的落在枕边。
他不发一言的伸手替她拭去,眼里盛满了心疼,性感的薄唇此刻抿得却很紧。
过了好一会儿,游墨炎看着她依旧安静,乌黑的眼里静得只有空洞,心底的疼痛不可抑制的蔓延,终于放松紧抿的嘴唇,低沉而温和的声音灌入她的耳朵里:
“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带吃的来,你先把身体养好,无论你要恨我、怨我,只要你把自己身体调养好,我都接受。”他平静的说着,目光却一刻都没有从她的脸上离开。
钟恋芙听他说把身子养好,她因为失去一个生命的悲痛更甚,对他怨多了一分,终于转头看着他,脸上只有悲痛,眼里的泪却止不住的流,声音里带着微微啜泣的颤抖:
“那是我的孩子,他没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我没能留下他,你是不是一点都不难过?”
她从没有看到他对威廉多亲切,以为他不喜欢林妙人的孩子,更加不会喜欢她的孩子,她流产了,他是不是反而松了一口气?不会再有一个累赘?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更要养好身体,养好身体了才有力气恨我不是?”看着她眼里的愤恨,他的心疼反而被他掩饰过,转为反向的激将,以淡淡的口吻看着她说着。
她的心有一瞬间的刺痛,因为他脸上的淡漠。
可他说得没错,她即便要怨他,起码要有力气,否则只能躺在这里看着他晃来晃去而无能为力,只有自己在心里愤懑不已,怒气全憋着没处发。否则她也许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厮打,排解无边的痛苦和怨恨。
她能做的只有装作厌烦的转过头不理他,脸上是好似他一样的冷漠: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可是他却依旧握着她的手,温暖的体温直直的传到她的体内,让她更加烦躁,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她爱的男人,可是却也是害她从一个简单的女孩变成现在这副摸样的男人。
是她荒废了她的一腔爱意,是她利用了自己的爱,也是他,栗锋才会这么离开她,连一句亲人之间关切的话语都来不及说。
她猛然挣扎着他的碰触,这一刻,她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哭一场,眼泪已经肆无忌惮的湿了枕头,可是他的手却依旧不放。
她抬起手张嘴就咬了下去,想要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他却只是低低的闷哼一声,身子纹丝不动,她心底微愣,狠不下心,只好扔了他的手,泪眼里带着祈求:
“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任何人,求你!”
他终于有了松动,眼里的痛不比她的少,可是她却不想理会,见他没走,只冲他发着躁火: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我已经被伤害成这个样子,你能不再这么霸道吗?为什么连悲伤的权力都不给我,我只想一个人,不行吗?你出去把,出去啊!”说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
她就只想要一个人,谁都不要打扰她,她不想看着别人的脸,不想再去辨认他们那张脸下的心思,她真的很累,什么都不想理会了,那些伤害,那些痛几乎都已经让她麻木,麻木到分不清她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