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医院显得格外热闹却也凄凉,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被救护车送进了急救室,紧接着就是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手里抱着脸色苍白,下身几乎都浸湿了血液的女人大步流星的往医院闯。
嘴里焦急几乎歇斯底里的喊着“医生!”,医院走廊脚步杂乱,效率接诊。
而他英俊的眉头从进了医院就没有松开过,即便钟恋芙被送进了手术室,他也依旧拧着眉。
走廊终于安静,他却猛然,一拳重重的打在墙上,医院的白墙掉了一层细细的石灰,他的手破了皮,但疼痛却似乎一点都没有传到他的大脑。
那是他的孩子!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就这么没了,他自责,懊恼,是他的错,是他的疏忽,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他不够关心她。
可是她竟然瞒着他!瞒得这么紧!她难道就这么恨他,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愿意告诉他么?
许南也皱着眉,他能体会游墨炎的心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游墨炎,暴怒而压抑。
但是再怎么心疼,他的伤也不能耽误,即便他身体再强壮,也是个人。
许南:“少爷,你的伤口必须处理,血流得太多了……”
但是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没有理他,只面对着墙,闭着深邃的眸,镌刻的脸颊是别人看不到的两行湿润,安静缓慢的滑落,他拧紧的眉头依旧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许南没了办法,只能抬手一下把打晕了过去,在陈潇等人惊愕的目光中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医院的走廊里终于陷入了彻底的宁静。
手术室里的钟恋芙昏迷过去,又醒过来,反复迷糊着,那半只麻醉药没能消除她的感觉。
她能听到医生说:“保不住了,怀孕时间起码65天以上,只能刮宫。”
她被放在支起的床架上,分开两腿,手背打了吊针,不过几分钟,麻醉药让她开始感觉昏昏欲睡,可是她奋力的提醒自己不能睡,她不能保住孩子,就要醒着送他离开。
她能感觉体下一个坚硬的东西伸入自己体内,来回搅弄,硬生生的剜去她身体里的骨肉,器械刮在子宫内壁的感觉似乎都那么清晰,清晰到她眼里的泪无声的流淌,带着她早已言说不了的痛,一直未停息。
而南郊的别墅里。
林妙人一直焦急的等着游墨炎回去,也等着栗锋的消息,但是直到快要夜里十一点,依旧没有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没有接到许南或者连一坤,或者游墨炎的任何一个手下打来的电话。只有她一个人茫然的焦急,看着睡得正熟的威廉,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到了凌晨,钟恋芙终于支撑不了睡了过去,可是,她却模糊的听着医生脚步进进出出,焦急之态毕现,说着什么血型,说着止不住,她知道她应该很危险,可是却一点都不着急,如果真的这么睡过去了,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
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手术室的门猛然打开,许南脚步急促的迎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了?”
刚出来的一声,连手上的血都还没洗干净,胡乱扯下口罩,一脸的焦急:
“病人是RH阴性血,刮宫出现了大出血,但是院里没有储存的血型,还有,这个血型的女人怀孕就是很危险的事,怎么还这么不小心的流产?这要是严重,以后都没办法再怀孕的!如果怀了也非常危险,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南听得皱起眉,只知道她的处境非常危险。
许南:“医生,你就直接说,要我们怎么办?”
“有相同血型的吗?医院里的血太少了,根本就不够,血型太稀有,这个时候也酬不到。”
RH阴性血?许南听过这种血型,极其稀有,但是问遍了在场的人,都不是这种血型,他一筹莫展,医生又在一旁催促。
他猛然想起了还躺在手术室里的栗锋,他和钟恋芙是亲兄妹。
可是他也是在生死边缘的人,他怎么忍心再去跟他要血。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出来的医生一脸落下口罩,对着众人:“谁是病人家属?”
许南只能迎了上去:“他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进去吧,他坚持不了几分钟了,一定要抓紧时间。”
许南猛然一皱眉,疾步往里走,看到栗锋安静的躺在那儿,几乎看不出生还迹象,犹豫着放缓了脚步。
但最终许南还是狠下了心,挨近他的床边:
“栗锋,如果你能听见我问话,同意就动食指,恋芙正在手术室,大出血,但医院里的储蓄不足,你是不是RH阴性血?”
栗锋虽然闭着眼,但是听到钟恋芙大出血,电子仪器焦躁的声音此起彼伏,心电波急剧变化。
许南知道刺激了他,只好再出声安抚:
“你放心,只要有血,她会没事的。”听完许南的话,栗锋却不犹豫的动了食指。
许南咬牙接着说:“你,愿意把血献给她吗?”
许南看着他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动了食指,就在自己都这样的境况下,这样的决定让许南猛然觉得感动,几乎不可抑制的激动和酸楚。
看着栗锋眼角忽然滴出的眼泪,许南握了他的手:“我替恋芙,替少爷谢谢你!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她,你安息。”
医院里又是一顿焦急的脚步声,来回在急救室和手术室之间,一袋袋血从急救室送往手术室。
而急救无效的人,终于在一阵“滴滴”声中,心电仪屏幕上微微起伏的心颤成了直线,急救室里陷入了宁静。
所有医生、护士都不约而同的悲痛而敬佩着生命最后一刻献出鲜血的栗锋。同时,他的血正一滴一滴安静的流入钟恋芙身体中。
第二天,游墨炎睁开眼时,第一反应便是皱起他那双英俊的眉,深邃幽暗的眼里还带着迷蒙,转目看着白色屋顶,中弹后流的血虽然不少,但他此刻也只是觉得有些乏力,并没有不适。
而他脑子里的第一紧张是‘她怎么样了?’
不作多想,翻身离床,但是由于动作太大,猛然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以至于他蓦地咬着牙,低咒一声,不顾疼痛的往外走。
“少爷,你的伤口……”许南刚开门就见到游墨炎咬着牙的样子,知道是扯到伤口了,本能的想要出声提醒和阻止。
但是却被游墨炎一眼狠狠的瞪了回去,走到他身边还怒气未消,想到昨晚他一个手刀把自己弄晕,导致他对钟恋芙的情况一概不知,他声音低沉带着怒意的道:
“回头再找你算账!”然后才顿了一会接着问:“她在哪?”
许南二话不说,只好低眉走在前面开始带路,也没有上前搀扶,就怕他一生气,甩手把他给撩出去!
这间医院隶属游墨炎的圣朝集团名下,许南给他们俩安排的也自然是最高级的病房,普通人就算是买房都不买这么华贵的房间。
而她就在他的病房隔壁,推开门,偌大的病房里一片安静,游墨炎皱起眉,也知道女人流产对身体的危害极大,也知道她会很痛,但是却不知道她的脸色会这么苍白。
曾经红润饱满的嘴唇一夜间变得干燥而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圈微微浮肿,安静的躺着,只有轻轻的呼吸还让他放心,他也没有问许南她是什么情况,而是目光定在钟恋芙脸上,话却对着他说:
“让樊尔航过来一趟,立刻。”
“知道了。”许南答道,然后安静的出了病房,轻轻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