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的时候,从平阳城中急匆匆奔出一队人马,向着风雪深处而去,不见了踪影。
这对人马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众商贩打扮的人,客客气气的向城门守卫递上了通关文牒,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在阳顺楼顶层窗边站了许久未动的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裹了裹披在肩上的毛毯,虚掩上窗。风雪从窗缝中吹进,隐约可见婀娜身影向室内火炉处摇曳而去。
距离平阳城几十里外的地方,一马平川,风雪中一直狂奔着的,正是司马道畿、夏锋夏烈兄弟几人。一路颠簸,也未见司马道畿有苏醒的迹象,一路护着司马道畿的夏锋不免心中有些担忧。
一行近五十人,城外早已备好的马匹为他们的出逃出了大力气。为了隐匿行踪,从出城开始,每隔几里便分出一队走岔路,且每个分队中都要求有一匹马由两人共乘。
一路马不停蹄,奔波至此,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人累马乏,必须休息一下。隐约记得来时路上有留意到,前方不远处一片梅林,前后无投,梅林倒是可以暂且避一避。好在,梅林够大,借着天黑倒是可以好好藏一下,至少可以好好检查一下公子的伤势如何。
夏锋如是想着,眼看梅林近在眼前,转头对一旁的夏烈一点头,夏烈一马当前,带着所剩无几的兄弟向前奔去。
天不绝人路,梅林深处,山坡之下有一处茅屋,有些破旧,屋内应用俱全,似乎是有人定时过来居住。猜想该是这片梅林的守林人居住的地方。茅屋四周隐蔽,借地势遮挡严密,在这个风雪交加的时刻,此处倒也不失为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地。歪打正着找到宝地的夏烈心头一喜,赶紧出林去接应后来人,带来的几人默契的开始收拾打扫。
兄弟二人齐力将司马道畿放平躺在茅屋内唯一的木床上,夏锋才得以好好审视周遭环境。听完夏烈对四周环境的描述,再环视所剩无几的兄弟,各个脸色惨白,无一例外的身上挂彩,夏锋想,这一次着实惨了点。
“兄弟们,此次辛苦各位了。我们兄弟二人代公子和彦主向各位兄弟道一声辛苦。”话落,夏锋、夏烈对着几人抱拳致意。几人匆忙还礼,一一道着衷肠。
“兄弟们,这半日我们已经出来有些路程,人累马乏的,再加之前路设置的乱象,也够些时候让我们稍稍休整一番。我们明日一早再出发,各位兄弟也好好收拾一下各自的伤。”
“是锋哥。”说完话,几人向外各自找寻落脚遮蔽之地。
“阿烈,”夏锋转头看向一旁已经累到眼眶通红的弟弟,抬手扶下夏烈贴在额上的乱发,“你去挑两名兄弟,一人沿着我们的路线继续向前,一人走岔路。记得在林中找一些重物给他们各自加在马上。”
“好。”夏烈应声,向外走去。
“等一下。”
“还有何事?”
“跟他们不用急,只要走出几里路便可自行找地方休息了。叮嘱他们注意休息。”
“好。”夏烈抬脚走了出去。
天光已经大暗,夏锋走至床前,摘下司马道畿一直戴在脸上的半面放置一旁,便认真检查起他家公子的伤势来。这乍一看,从头到脚无一幸免,脸上、胸口、身前、臂膀甚至衣摆上都是血污。这到底伤的是有多重!但借着烛光仔细观瞧,夏锋这心算是牢牢放进了肚子里。除了臂膀上的伤是自己的,衣服也破损了,其余的,哪怕胸口那片甚是吓人的血污,也就只是吓人而已,都不是他家公子自己的伤。
屋内刚刚燃起的篝火,此刻暖了上来。他得烧一些温水来给公子清洗一番才行。走至火炉旁,夏锋随手向里边添了一些枝丫,立即发出噼啪的声响。回身看了看此刻安静躺在床上的司马道畿,夏锋不禁长叹。
往日一派气定神闲的人,此时也早已没了平时风采。而另一位,此刻更是生死未卜。这些年,陪着这俩爷四处奔波游走,为何就到了如此境地。夏锋不是个没脑子的,想到此处不禁深深回忆了起来,他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旁边人已经坐起身,他还未察觉。
“发什么呆呢?”长时间未开口,甫一张口,声音有些嘶哑,司马道畿自己也不禁错愕。
不适的抬手掐了掐喉咙。入眼的血污、周身围绕的血腥味,让司马道畿不禁皱眉。臂膀的疼痛和后颈的顿感提示着自己的所经所历。回眸看到一旁的半面,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啊?公子,你醒了。”被拉回现实的夏锋,一惊,赶忙跳了过去。“公子,你感觉如何?我看过你的伤势了,只有臂膀这一处伤,你动一动,看看伤的深不深?”
不理会一旁说个不停的人,随着手中动作映入脑海的竟然是那双含笑的眼睛,近在咫尺,眸中深藏的却是满满伤感。
不再多想,司马道畿起身直直向外走去。
“欸,公子,公子,你做什么去?”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人,夏锋有些懵。
这是一处坡脚下,四周遮蔽与梅林融为一体,林风在外围打着旋,竟然一丝都进不来。司马道畿想,居然还有这等好地方。
从四周瞬间聚集过来的兄弟们,看到已经苏醒的自家公子甚是开心,但仍克制着心情规矩又激动的唤着一声声的公子。
“公子,你醒了!”夏烈最后一个到,看到已经站在屋前的公子,一个箭步便窜到了眼前。
“哎呀,你慢点,冒冒失失的,你别撞着公子。”一旁的夏锋,忙伸臂挡住夏烈,恐他控制不住的扑上去,哪怕他知道他一向有规矩。
扫视一周,看着不同程度伤重的兄弟们此刻都满脸笑意,司马道畿郑重抬臂抱拳:“此次多谢各位兄弟!”
众人被这郑重的架势震慑的竟一时忘记回话。还是夏锋反应快一些,也更了解一些,“公,公子,你说什么呢?你,你这是……”
“我知各位兄弟此次辛苦,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司马道畿平静的开口,就像之前清风朗月的人转瞬又回来了般。
而夏锋的眼中看到的却是决绝,不禁喃喃出声:“公子。”
“还请诸位谅解我此次的任性,辜负各位拼命至此,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话落,司马道畿将手指置于嘴边,随着一声哨响,骏马嘶鸣而来。
翻身上马,司马道畿看向众人,吩咐道:“此处有阵法掩护,你们在此处好生修整,不必跟来。”说完,一提马缰,骏马冲了出去。
来不及阻拦,夏锋紧跟着一声哨鸣召来马匹,边上马边向安排,“阿烈,带着他们在此等着,我去追回公子。”
一瞬间,两人两马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难掩担忧之色。
驾着马,司马道畿没有去正路,而是在梅林间左右腾转穿行,他要绕道回平阳城。
夏锋在身后几米远的位置,一直跟随,好几次差点跟丢,不得不更加努力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