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璃心儿惶惶,袖中双手紧握,努力露出笑容唤道:“老师。”
话含乞求,但手上动作却干脆利落,挥袖便令得半数法鲤直直攻向雾化山!
随雾化山手中长剑扫出的一道道术光皆被法鲤轻松拦下,法鲤攻势却未被阻分毫,雾化山跃至檐上避过一击,但如深海鱼群般的法鲤却并未因此停下,而是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成合围之势,速度亦越来越快。
雾化山一连击碎数十尾法鲤,但奈何法鲤却在破碎后又化为更多,迫得他一时间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千璃负手而立,看着忙于应对的雾化山柔声道:“老师,我们一起回去吧。”
“一月未见,千璃又精进了。”左膝已被数尾法鲤束缚,知晓她只一心带自己走,并未施以任何杀招,雾化山施术击碎法鲤回看着她苦笑:“千璃,你明白的,其实你早就可以出师了。”
千璃敛去笑容一挥袖,身畔所有法鲤尽数击出,直将雾化山团团围住,随着包围圈逐渐缩小,雾化山已退无可退。
“千璃命中绝无出师二字,老师永远都是我的老师,谁都不能抢走。”
看着少女越走越近,雾化山心中惊叹她的进步神速。
见老师已放弃挣扎,千璃心中一松,微笑上前。
“唔!”
喜悦之中一时不察,后颈被人突然击中,一阵电击般的剧痛瞬间自颈间向周身各处奔袭,法鲤亦同时瞬间消散无余。
千璃闷哼一声眼一黑扑倒在地,硬生生忍下那股磨人的痛后,咬唇屏气调息,伴着全身酸麻的脱力感,千璃看向身后。
面带不忍与幽怨的岸边玫刚刚收势,缓步行到雾化山身畔,一对璧人垂怜般看着瘫坐在地的千璃。
相携对敌,甚是投契……
千璃垂下头,努力平复几欲喷薄而出的汹涌怒火,一开腔却仍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意:“你教给她的?”
雾化山本神色复杂心中慌乱,此时身畔人在他执剑的手上轻拍以作鼓励安抚,雾化山强自压下心中的犹豫,冷声道:“老师知道,千璃一直是个一旦下了决心,便会执着到底绝不轻言放弃的人。
她既已是我的妻子我的夫人,于情于理我都该看护好她,未免你一时想不清楚失了控,我只能出此下策……将法符教授于她,还望千璃你……谅解。”
夹带着草香的春风拂过,一身冷汗越发加深了春寒,千璃紧咬牙关闭目良久,撑地抬首咧嘴一笑:“未免我一时想不清楚失了控?
老师不若直言,担心劣徒出手伤了您的心上人,伤了她,对吗?”
雾化山抿唇不语。
“哈哈哈——”千璃拍地大笑。
前方隐约传来喜乐与欢闹声,廊庑下一盏盏红灯一幅幅喜字,偌大的庭院内各处红花已含苞待放,连着喜服成双的痴情人,共组一副凤鸾和鸣的美满画卷。
只这凄凉笑声与轻纱白袍夹杂其中,突兀碍眼。
正当一对新人手足无措时,千璃猛地收了声,眸光似刀话语冰凉:“老师,你明知此法于我无益,却这般轻易教给旁人,劣徒贱命比不得你心上人重要,你只怕我伤了她,就不担心她取我性命吗!”
雾化山心中一痛:“她并非旁人!她是你玫姐姐,是我的妻子,更何况,我们从无杀你之心害你之意啊!”
“你们?”千璃点头:“好,那就请两位解惑,我打哪儿来的姐姐?一个花族一个咒族,难不成我于梦中置香案予八字歃血结拜了?真真好笑。
还是说,她是我父私生女?还是莫攀诬我墨族了,我再猜猜,哪位无名氏遗腹子?”
“住口!千璃,你如今怎得变成这般模样了!”
岸边玫揽住气怒之中的雾化山,向着千璃柔声道:“千璃,我们也是为你好,怕伤害到你才…”
“住口!”千璃厉声喝断,刺痛还在全身漫延,摇晃着挣扎起身,踉跄数步才勉强站定,不管那二人如何惊诧她的强挣,只凝眉戾目怒斥声声:“再尊称你声玫姐姐,敢问,你是失了忆还是丢了神智?
当日我问你时,你是如何指天指地信誓坦坦!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还需我提醒吗!你口口声声逼不得已为了我好,以此做幌哄骗我耍弄我,你既这般爱玩笑,那我今日与你玩笑取你性命,你又当如何!”
“千璃!”雾化山声词俱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闹到何时,闹到什么地步才肯放手!”
“老师!!!”
千璃咬唇握拳,直将泪意屏退后,心酸难抑:“自我七岁拜你为师,迄今已七十一年,虽于魔界人,哪怕是低阶者而言,这七十年也不过沧海一粟,可千璃却很珍惜,珍惜这段与老师相伴修习的岁月。
老师不但点化促我进阶,还教习我诗词礼乐人生道理,眼见我天天受困于墨山关中全无自由,便求得爹爹同意,时而带我于山境之中游历。
千璃早已习惯没有双亲陪伴,习惯了与老师相伴一处,共赏云出月落,四季盛景。
老师已是我心中比父母亲还更重要的人,虽修习枯燥乏味,时日冗沉无波,但只要你在,我便心安。
可如今这是怎的了?怎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老师变了,玫姐姐变了,爹爹娘亲也变了。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和老师在一起,怎么就犯了众怒?
我的真心倾慕,怎么在你们眼中便成悖逆成了罪过!
我不懂,也不想明白你们翻来覆去的言之凿凿,年岁也好,身份也罢,这些与我心意又有何干?
老师曾言人间与魔界不同,那里的人被教条规仪束缚不得自由,可是现下,你们却拿这些当作搪塞我否定我的理由!
说我不懂分辨情爱?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拿这借口逼迫我,逼我承认我的情谊是错的,是大逆不道于世不容!
左右一个意思,我既听不进去,奉劝你们也莫再劳神费力徒劳无功。
我不过是想和老师在一起,扪心自问,我从未伤害过你们任何人,可如今面对我,你们为何皆是一副万般委屈的隐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