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地之间，气运流转，不论是武夫还是文人或者方外的高人，都免不了与这天地间的无尽气运产生交集。”
阳霆收好三枚符文，曹文诏带着阳霆下城，来到千五百骑黑麟游骑之中，开始给这个迷失在鲜卑草原的少年诉说汉人的精彩世界。
“气运存乎于天地之间，我辈之人每降世一人，世间气运便被分去一分，有人分得的气运多，生而王侯将相，有人分得的气运少，如路边野狗乞食求生。
人心永远不会满足，何况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汉帝国怎么会满足于现状，江湖朝堂各自探寻数百年后，才发现，一个人的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
如同灭国可夺其国运，我们可以窃取，掠夺他人的气运，这就是修士的起源。武者，儒生，道士，和尚还有那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一个个通过自己的方式，掠夺气运，壮大自身。
其中，武者探寻自身，易经锻骨，一但化去戾气，步入后天，这就是武者的境界，分为易经、化劲、后天、先天与武圣。举个例子，鲜卑部落愚昧无知，最强者檀石槐也不过先天之境，小翊你的境界有些奇特，也算是初步踏入先天，是少有的武道天才。
儒家为代表的的文士们则探寻这个世界的内涵真理，以求知，以明理，后分为光明与正大共四境，当今朝廷帝师郑泰老大人就是正大之境，虽无体魄之强健，可是武圣强者也不能轻易胜之。
那道门众人，专研由尹氏一族传下老子《道德经》，衍生出种种神通，符箓咒术，以寻气，问源，清净，无为分为四境，如今坐镇天门外的大天尊和天姥山掌教皆是入无为之境数十年的人物，认真说来，就是那些旁门左道到了白日飞升的陆地神仙境界，也不是这两位的对手。
佛宗众人本是外来，却截取大汉气运，自成气候，僧人清净六根，修习佛宗心法，以沙弥，金刚，菩萨和佛陀为四境。佛宗功法神妙，隐隐集各家所长，均有涉猎。
除这些之外，还有一些奇人异士喜欢自称一系境界，如那黄巾三兄弟，如今都自称什么人间仙人，其真实境界也不过刚过先天如武圣耳。
因为江湖上武人最多，所以人们也习惯性地以武者的境界来衡量天下强者，比如道家天尊和佛宗佛陀，在江湖人眼里也是武圣强者，虽然这般称呼有合乎情理之处，只不过其中各自功法神通，奥妙不同，难以一概而论。”
阳霆的眼界打开，终于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那叔叔，武圣之后，又是什么境界？”阳霆对此万分好奇。
“所有强者无一例外都是身负大气运者，天地所钟，也因为这些气运，一但走到世间最高处，这个世界就会拒绝给强者更多的气运，否则强者愈强，损伤的却是天下根本。这些强者只有一条路能走，也就是所有武圣最后的归途，过天门！
天门本无影无形，百年前却被剑仙一剑斩出行踪，如今道门大天尊亲自坐镇，武圣强者进无可进时，就会被冥冥中的气运指点寻到天门，一但跨过，便是天神境，若是不曾跨过，就此气运衰减，成就地仙境。
你身负帝国百年大气运，历经必死之境都能逃得一条生路，辗转草原最终遇见我，都是冥冥中的气运护佑。将来，你必然有机会天门前走一遭，到时……”
“到时怎样？”阳霆好奇到。
曹文诏顾左右而言他，不再作答。只说离那日还远，不许阳霆好高骛远。阳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有所明悟。
“你的气运之盛，让你在一起的人都有所受益，比如小蛟儿，本来就是饿死路边的贱命，如今啊，也了不得了啊。”曹文诏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一般，微微一笑，“小蛟儿如果知道我找到你，估计马上就得飞奔过来。”
说起曹变蛟，阳霆的心里也是莫名的一阵温暖，“小蛟去哪了？”
曹文诏摸了摸坐骑的棕毛，苦笑两声，“你消失后，小蛟儿自责不已，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他就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去练就一身好本领，以后寸步不离保护你。”
“这个家伙，那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他哪里改变的了什么。”阳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却也颇为欣慰，要知道，小时候自己跟着爷爷学习兵法，跟着孙先生学习知识时，曹变蛟总是觉得无聊透顶，如今却也终于有了一点上进心了。
“对了，文诏叔，我又不是府中长孙，你们怎么都叫我少将军？”阳霆这才发现，黑麟游骑的士卒们在向自己问好时用的不是记忆里的二少爷之称，而是少将军。
曹文诏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低声回应到:“朝廷里有人弹劾老王爷擅杀无辜，这才导致黄巾贼子反汉，还说老王爷不顾大局，庇护一庶子导致天下大乱，皇帝竟然稀里糊涂的应了那些贼子的弹劾，最终王爷的丹书铁券被夺，王爵被传给了大老爷。
属下入草原前，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搬迁至长安城，入住长安明王府，明州明王府改成了车骑将军府，朝廷派了一个叫丁原的人接手明州军政大权，明州改回原来旧称并州。老王爷则被安排去益州牧守一方，平靖南疆。
老王爷曾说，大老爷和二老爷不成器，大少爷长于妇人之手也无前途可期，便许他们一世富贵，也不计较他们去京城与王爷分家的事情。
但是，王爷用自己的战功，和丹书铁券的所有功绩，为二少爷请了个讨逆将军位，少将军一但回到益州，便是朝廷的正三品武将，大汉正号讨逆将军。”
曹文诏说的简略，可是阳霆还是从中听出来别的意思，明王作为三王受封大事件的中心，身边本就伴随着各种算计，与朝廷一直明争暗斗。
如今，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大伯和父亲，恐怕在自己消失后，选择了投向朝廷，昔日的明王府，果然还是分家了。
阳霆不知为何，对那座原本颇为期待的长安城充满了厌恶之情。“府中都有谁留下随我爷爷守家，又有谁随大伯入京？”
说到这里，曹文诏立马自豪起来，“府中老人具是老王爷简拔于微末之间，大老爷和二老爷除了一些贴身仕婢与内外府两位管家，谁也没能带走，府中家将更是一人一骑也没有跟去。”
“叔，你这么说，是打算告诉我，我父亲和大伯是被爷爷扫地出门了吗？”阳霆神情无奈之极。
曹文诏尴尬一笑，摇摇头，“小翊别多想，叔只是想告诉你，你得到的不只是一个空头将军号，还有王爷给你留下的那些底子在。虽然你一时间不能继承明王位，可是明王府真正的家底，都是你的。”
阳霆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我不在意那些外物的。”
曹文诏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禁感慨万分，眼前这个英武的少年，还是个懵懂幼子时就是那么善良，把自己心爱的食物分给路边的陌生人，用自己瘦弱的小手试图拉起跪在地上的饥民。
也是这个少年，永远不会去向那位疼爱自己的爷爷索要什么东西，永远不去和蛮横的兄长争抢什么。
曹文诏心想，这么善良的孩子，大难不死也是必然的吧。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善良，自己一定要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少将军，关于过去，你还记得些什么？”一直跟随着曹文诏的英俊少年骑士忍不住问到。
阳霆抬头看看天空，微微一笑，“我记得家在哪里，记得有人在等我回家，也记得，我要帮爷爷，让这个天下不再饿死人，这些够吗？”
“够了！”英俊少年单膝跪地，右手抱胸，“仆，计都参见主公！”
随即与曹文诏一同上城的另外十一骑也一同跪下，“仆，参见主公！”
主公和少将军是两个概念，紧随曹文诏的这十二骑具是军中校尉以上的军官，也是整个黑麟游骑的精锐所在，如今在这片广阔草原上，在卢龙塞城门下，欲认阳霆为主，成为阳霆家臣。
“这是？”阳霆不解地看向曹文诏。
“计都，罗睺，贪狼，破军，七杀，这五位是老王爷亲卫里的少年豪杰，这次是奉王爷之命前来。”说着，包括计都在内的五个年轻人抬起头来，一个个脸上露出自信而又霸气的神色。
“金麟，木狼，水鬼，火妖，土灵，这五人是我在随王爷征战的时候救下的可怜人。”五名有些冷漠的青年抬起头来，让自己未来的主公可以仔细看清自己的容貌。
“最后两个，是当初你在蜀中游玩时救下的那两个奴隶汉子，剑奴，刀奴。”
两个脸上刺着字的汉子抬起头来，看了阳霆一眼后，又双腿跪地，嘭嘭嘭地磕头，阳霆连忙拦住，“两位不用行此大礼。”
剑奴，刀奴对视一眼，齐声说到，“主公救臣于必死之境，臣却不得护佑主公，让主公在苦寒之地流落五载，臣，死罪！”
阳霆用力扶起两人，示意众人起身，想了一下，一个纵身跳到曹文诏的坐骑背上，鲜卑那位无名老者的教育终究是有些作用，心性善良的阳霆，此时却露出霸气的神色。
阳霆弯腰行礼，高声喊到:“刘翊何德何能，蒙诸位不弃，餐风露宿，于这茫茫草原上奔波五载。又蒙各位不弃，愿与我共事一场，今日刘翊在此发誓，此生前途虽艰，某必不负诸君！刀来！”
曹文诏也不知道阳霆所为何事，只得递上一把匕首。
只见阳霆割开手掌，流出鲜血，随后以血覆面，“冠礼成！刘翊以血为冠，自取阳霆为字！今日，饮我血者，与我同命！视我冠者，与我同心！”
说罢，一个甩手，将手上鲜血尽数甩入不远处的几个大酒坛。
“诸君，且饮阳霆之血，随我归乡！”
“饮胜！饮胜！”不止十二亲骑，所有黑麟游骑都在高呼。
曹文诏看着热血沸腾的众军，不由得点了点头，按规矩，阳霆这样的皇室子弟的冠礼必须由宗正府举行，也只有举行冠礼后，才有资格收家臣。
而且阳霆年少，无功名在身，无军功在册，这些人认主的行为很难被承认。如今，自己为自己举行冠礼，视其冠礼的人，自然是自己人，这些人的认主正式成立。
不过，这般急匆匆的自己举行冠礼，恐怕这个聪明的孩子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在给以后做着打算了。
自己给自己行冠礼，自古以来怕是没有过。不过，也只有这样开万代先河的人，才是真的霸道无双的明王传人吧。
“小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曹文诏看着纵情饮酒的属下，无奈摇摇头，转身过来问阳霆接下来的打算。
“接下来？”阳霆挠了挠头，看着不远处的鲜卑部落大营，又看了看身后的卢龙塞，叹了口气。
“我要先留在这里，击退鲜卑大军的进攻，随后，我们去北海。”
“为什么要去北海，大蒙如今正要南下，举族迁徙，背离故乡的胡人铁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明王视胡人如仇寇，胡人亦然，如果遇到大蒙的军队，草原虽广，我们却也难以走脱。”
阳霆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带着兄弟们离开卢龙塞去骚扰鲜卑部落而生死不知的冉小刀，不由有些伤感，“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是我能活下来，就去北海接走他的孩子，替他照顾他长大。”
曹文诏不再说什么，大汉子民重诺轻生，既然已经许下承诺，那么再难也要去完成诺言。
“鲜卑折损两名悍将，又有近三千精锐折损在此，如果赫连午还不退兵，那么明日的进攻怕是会变得无比疯狂，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后路了。如此一来，卢龙塞恐怕很难守住了。”阳霆看看鲜卑大营升起的烟火，眉头紧皱。
曹文诏却不这样认为，“鲜卑大军其实已经完蛋了。他们也许会疯狂进攻，但是卢龙塞定会安然无恙，相反，鲜卑大军覆灭，就在明日或者后日了。”
“怎么可能，虽然我感觉到田太守有在城中潜藏的精兵，但是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两千，即使加上我们黑麟游骑，想要覆灭还有一万五千多大军的鲜卑联军，还是痴人说梦。”
曹文诏笑而不语，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去领悟才行。
阳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东西，或者说遗忘了什么人，和连远在弹汉山王庭，不可能在那里左右风云变化无常的战场；慕容风也在金雕部落坐镇，防止和连发疯，除了这两个人，谁还能对如此重大的局势产生决定性影响？
就在阳霆冥思苦想之际，一道惊雷在阳霆心中炸响，“拓拔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