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询可不是吓傻了才笑,而是他此时突然发现自己走进了误区,能知道自己军队布防的可不止朝中文武重臣,王世充宫中的内侍也有知情者!之前是自己想的太片面了,只盯着朝中能知道此事的官员,却忽略了王世充的身边人,眼前的内侍就是李唐的内应也说不定。
想明白了之后王道询心情大好,也不在害怕面对王世充,连传召的内侍都不等,骑上吩咐人备好的战马,快马加鞭,直奔宫中。
到了宫中见到王世充,也不顾此时王世充正在发怒,高声喊道:“陛下,我知道李唐的内应在哪了!”
王世充本来见王道询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一点规矩都不顾,加上他办事不利,心下大怒,正要发作,可一听王道询的话,马上忘了发火,急切的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可王道询并没马上回答王世充的问话,而是说到:“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听到找到李唐内应,王世充心情大好,脸上也有了笑意,本想说左右尽是心腹,可看自己的侄子一脸凝重,还不断向自己使眼色,知道事非寻常,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来,脸上的笑意也收了,知道自己侄子不会对自己不利,此时也不是收买人心的时候,立刻吩咐身边之人全部退出十丈开外,任何人无召不得打扰。
禁卫和宫人得了命令,哪个活的长了敢不听,问都没有敢问一句的,纷纷退出殿去。
等人都走了,王道询才开口道:“陛下,早前之所以查不到李唐的内应,是因为臣下查错了方向,只是查朝中文武,却忘了宫中之人。我大郑的布防都需陛下审核,这就给了伺候陛下的宫中之人可乘之机,还望陛下马上封锁宫禁,不能走漏一人。”
“你能确定,李唐的内应出自朕的身边?”王世充还是不愿相信,李唐的内应竟然会在自己的身边,要是真如王道询所说,岂不是说那内应完全有机会突然刺杀自己。
“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必然不会有错。陛下您想,我军的布防即使我王家子弟也知之不详,朝中重臣也只是知道自己负责的一部分,想要知道全部的部署几乎不可能,除非四下打探。可臣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有谁探听过此等机密,那就是说,内应得到情报的途径不在朝臣处,而就在宫中!说不定正在看臣的笑话!”王道询也是豁出去了,不惜拿命来赌一把。
听王道询这么说,王世充也反应过来了,要是真让王道询料中了内应身份,那他笑话的不止是王道询,还有自己。想到此处,心下大怒,马上令禁卫封锁宫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宫门一步。又令王道询尽管放开手脚严查,只要结果不问手段。
有了王世充这道旨意,王道询心里就有底气了,朝中重臣他不好轻易得罪,那些人哪个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哪个背后没有显赫大族身影,都不能轻动。可宫中的内侍宫女就不同了,进了宫就都是皇帝的家奴,除了家中亲人,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性命。一手金银一手刀剑,王道询就不信查不出线索。
要说豆卢达真是命大,殿中监官职从四品上,下统尚食、尚药、尚衣、尚乘、尚舍、尚辇六局,分掌皇帝膳食、医药、冕服、宫廷祭祀张设、汤沐、灯烛、洒扫以及马匹、舆辇等事务。“殿中省”所掌皆皇帝紧要差事,故多由亲信、贵倖者任之。王世充封锁宫门的时候,他正当值奉旨出宫宣召,还没等回宫,就有派去盯梢王道询的心腹寻来,告知王道询匆忙入宫,随即王世充封锁了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宫禁。
得到消息的豆卢达当时冷汗就出了一身,他虽然办事向来谨慎,可也不敢赌为他办事的内侍们嘴能严过王世充的刑具,对王世充他可太了解了,性情阴狠毒辣,心如蛇蝎,又不缺手段,即使不能把所有内侍都杀了,可杀一批少监再换上一批新人,这在王世充眼里还真不算事。幸好他早有准备,当机立断也不回宫,随便找了个借口,让王世充派来随行的两名禁卫和他去宫外住处取些物件。这两名禁卫也不知宫中有变,哪敢得罪豆卢达,跟着就去了豆卢达的府上,却不知走的是条不归路。刚到了豆卢达府上,豆卢达突然发难,他本身武功就高,两名禁卫措不及防立马中招,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豆卢达府上都是他的心腹和秦王李世民的百骑司中人,他干些什么事自然清楚,见他出手杀了宫中禁卫,就知道当内应的事情败露了,豆卢达早就吩咐过,事若有变该如何做,于是处理了两个禁卫的尸体,纷纷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豆卢达让一个心腹和一个百骑换上禁卫的衣甲随自己出城,剩余之人按原来的安排都自散去,各行其是。
也是豆卢达胆大心细,知道此时一走,王世充必然会派人追捕,靠两条腿走路是行不通的,走的再快也没马快。领着扮做禁卫的手下到了洛阳城中突厥马商处,出示了殿中监的印信,以宫中缺马为由,挑选了十匹上等好马,写下买马文书,加盖印信,签字画押,让其三日后去尚乘局拿取金银布帛。突厥马商都是突厥可汗派往各地亲信,在隋朝就颇受礼遇,即便群雄分立,也没有哪一个势力敢和突厥彻底翻脸,李唐也不例外,只能被动防御,不敢把突厥人逼迫急了。要说对突厥的商队动手更是不可能,那会召来大麻烦!不说别的,简单点说,中原产马极少,多为北地提供,谁惹怒突厥人,只要断了或是减少战马交易,就能让他低头。突厥马商头领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不是第一次卖马给宫中,也认识宫中宦官和禁卫的服饰,印信也对,也没多想,就让豆卢达牵走了马匹。这下好了,一人三马,还能空出一匹驮些补给。豆卢达不是不能再多买些马,只是人马多了太过招摇,要是节外生枝可就得不偿失了,要不是怕买的太少,让突厥人起疑,一人一匹就够了,洛阳离谷州只有几十里,到了谷州就安全了。
拿出早准备好的圣旨,以去军营传旨的名义骗过北门守军,打马如飞,直奔谷州。路上也有伪郑的军队设防,可豆卢达手持王世充圣旨,声称奉旨去谷州与李唐交涉。也有疑心豆卢达人少,不似出使李唐该有的规模,可见了王世充的圣旨,豆卢达又厉声恐吓'误了差事陛下定会要了尔等性命'!沿路将领无人敢拦,只能放行让他们离去,三人无惊无险一直到了谷州城外唐军势力范围,遇到了唐军斥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军的斥候小队见豆卢达一行只有三人,却有十匹马,也很奇怪,生怕有埋伏,派了一人很是小心的上前询问。伪装成伪郑禁军的百骑司探子,掏出百骑司腰牌,交给唐军斥候,言称求见谷州守将李道宗。却被告知此时谷州主将已经不是李道宗,而是陕州道行军总管罗士信在谷州主政军事。这可让三人喜出望外,特别是豆卢达,来时还担心与李道宗没有交集,拍李道宗对自己生疑,有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换成罗士信,却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前番罗士信突袭洛阳附近军堡,就是自己给的情报,派的正是今日随自己来谷州的二人,挑选他们两个一同前来怕的就是唐军不识自己,让二人证明,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番交涉过后,斥候什长派一人先回谷州报信,自己带着三人在后面慢行。豆卢达知道这是还怀疑自己身份,也不说破,这时不再担心王世充追杀,心情也是大好,还与身边的唐军不时说笑几句。还没等到谷州,就见前方近百骑兵飞驰而来,却是罗士信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罗士信怎么会在谷州主政军事?原来罗士信经谷州突袭洛阳,奉李渊的旨意,在谷州守军处借用战马千匹。李道宗当然不会违抗李渊的命令,立即下令让手下骑兵总管将马匹全部交给罗士信,随后又为罗士信和其所部设宴接风。罗士信与李道宗接触过一次,知道李道宗和李世民交好,见他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办事爽利,心下十分高兴,自不会扫他面子,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本就年龄相仿,李道宗对十四岁便上阵杀敌的罗士信很是崇拜,言必称兄,罗士信也觉得今年刚刚十六便领兵的李道宗很对自己脾气,接风宴上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越聊越投机,说起话来更没了顾忌。当李道宗问起自己堂兄李世民近况时,罗士信也没隐瞒,直接告诉李道宗,李世民会领兵去河东讨伐刘武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罗士信每当回事,李道宗却暗暗记在心里。
等散了宴席罗士信等人回去休息,李道宗立马就写了两份信,交给自己的亲卫,连夜送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