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率军接近谷州地界,罗士信还觉得身在幻境,一时还真弄不明白王世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已疏远自己,明显不会重用,可前几日突召自己觐见,委以自己行军总管之职,统军伐唐,并许诺自己,一旦大破唐军,必将借与王道询的战马原物奉还。
要是在几年前罗士信初投王世充之时,罗士信必定信以为真。如今随着王世充称帝,早前伪装的面具渐渐揭开,什么忠君爱国,什么爱民如子,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公正严明都以统统抛弃,现在的王世充篡位夺权,朝纲独断,任人唯亲,残暴不仁。罗士信深恨当初瞎了眼投降王世充。
谷州这个地名听起来很陌生,要是换成原来的地名就会感觉熟悉的很,‘函谷关’。历史上有三处函谷关,虽处地不同但都是险要之地。谷州一地的‘函谷关’是汉朝武帝手下大将楼船将军杨朴所建,称为‘汉函谷关’,此关:自南山横洛水,北属黄河,皆关塞也。此关城建成之后,气势宏伟,南北两侧有高厚城墙延伸山间,形成屏障,惟有通过城门,才可以出入此关。它北至黄河岸,南到宜阳,关塞相连,几乎等于小长城。这与秦函谷关基本类似,故仍依照原名。当时为追溯函谷关的渊源,还专门建立“鸡鸣““望气“二台。‘汉函谷关’是一个重要的军事防御系统,从洛阳出兵攻打李唐,必先过谷州。
谷州距离洛阳不足百里,却被李唐所占,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这让王世充如鲠在喉。隋末,炀帝杨广横征暴敛,广发徭役,连番征讨,几度巡行,使天下大乱,各路义军纷纷揭竿而起。众多起义军中,李渊虽以“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名义正式起兵,却还打着大隋的旗号。洛阳王世充等人拥立杨侗也是一样打着大隋的旗号,两家周围有强大的起义军,默契的都把精力用在了剿灭起义军身上,两家虽不是盟友,也没发生大的战争。可随着李渊称帝,王世充打败李密实力大涨跟着篡位称帝,这种默契打破了。天无二日,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身死国灭。
与王世充不同,此时李唐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窦建德,刘武周,梁师成,突厥身上,而王世充打败李密,压力比李渊要小上很多,除了与窦建德偶有交战,主要对手就是李唐了。所以王世充尚未登基就开始谋划夺取谷州,而李唐的内应得知消息后马上把情报传到长安,李渊此时没有太多的兵马支援谷州,只能让秦王李世民带领6000部众加上原谷州的2000守军共计8000人据险把守谷州。
不管怎么说,罗士信领兵到了谷州,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着急攻城,原因很简单,除了自己所部的2000人马,其余的各将统领的兵马指挥不动。云定兴等人早被王世充面授机宜,绝不配合罗士信,只等李唐大军出战,自己等人率部撤退,把罗士信自己扔给李唐,要是罗士信命大不死,免不得还要送上一程。罗士信虽是以勇猛无双扬名于世,可也颇通战阵谋略,自然不会傻到以自己部众2000人去攻打有8000人据险而守的关隘,那不是勇敢而是送死。指挥不动云定兴等众将,又没有权利处罚他们,罗士信只好将前线的困境写信上报王世充。这次罗士信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派人去求见王世充,而是另外写了封信给单雄信,让心腹部下孟通去单雄信府上,把两封信都交与单雄信。
再说洛阳,王世充还是没有抵挡住王世恽的怂恿,让自己的另一个侄子王行本鸠杀了杨侗,可谷州始终没有传来罗士信兵败身死的消息,令他心下难安。王道询的计策还是好的,可惜错算了李唐对伪郑战略地位的划定,别说和刘武周突厥相比,就是和窦建德相比也差上不少。李唐的战略部属是先北后南,没解决心腹大患刘武周前,是不会和王世充进行决战的,在秦王的指挥下,仅有的8000将士,依靠谷州原'汉函谷关'的险要进行防守,也就没有了王道询之前所设想李唐大军歼灭罗士信部的场面了。等不来云定兴的捷报,可单雄信却带来了罗士信的求援书信。
信上如实禀报了谷州唐军地势险要,军中众将不听调令,前进不得,望王世充派军队支援,强攻谷州。王世充暗骂云定兴等人办事不利,罗士信狡猾,李唐懦弱表面却不动声色。王道询知道计策不成,心中一动,向王世充主动请缨领兵20000汇同罗士信拿下谷州。见王世充神色犹豫,暗中使个眼色,王世充便知道他又有主意,加上是自家侄儿,也放心让他领兵,于是当着单雄信同意下来,命王道询领兵20000支援谷州,代替罗士信为行军总管,统领伐唐大军。
随后王道询觐见王世充言道:“如今杨侗已死,除罗士信一事以是箭在弦上,我自领兵前去,如攻下谷州,命罗士信为前锋,继续伐唐,李唐失了谷州也失去了战略主动,必会派大军与我军交战,一旦战事起,我只需放缓后续大军行军速度,罗士信部孤军深入,必为李唐所灭。若打不下谷州,我则以罗士信部怯战,才使我军战事不利为由,将之斩杀,以堵瓦岗降将之口。”王世充听后十分高兴,觉得罗士信在劫难逃,杀杨侗而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这些事罗士信不知道,王世充也瞒着单雄信,却没瞒过李唐的内应。而后内应接到秦王命令搜寻所有关于罗士信的情报,立即将罗士信在洛阳发生的大事小情连同此事一起汇报给了秦王。
接到内应传来的情报,秦王大喜过望,忙找秦琼前来议事。秦琼才至尚未见礼,就将内应传来的书信交给秦琼,大笑道:“天助我也!”秦琼知道必有喜事,忙看秦王递过来的书信。刚看信上所书先是如秦王一样大喜,可看完整封书信却又心有所思。秦琼不是想别的,想的是情报的准确性,真如情报所言,那说服罗士信投唐十拿九稳,若是情报有误,自己拿情报上所言之事前去劝说罗士信反而会让罗士信不满,想问情报来源,却知能得此情报必是伪郑的重要人物,乃是秦王绝密,虽然秦王将自己当成心腹,可自己若问此事,还是有些逾越,权衡利弊沉吟不语。
秦王见秦琼神色先是大喜,随又有疑色,犹豫难言,朗声言道:“叔宝兄有事尽可畅言,不必多虑。”秦琼见秦王说的诚恳,也就将自己的顾虑如实告诉了秦王。秦王闻言大笑,随后吩咐左右退出帅帐十丈,任何人不许入帐打扰,对秦琼道:“是世民疏忽了,忘记将详情告知叔宝兄。”秦琼连道不敢。秦王继续说道:“父皇尚未起兵之时,为知天下动态,世民就已组建人手取名'百骑司'暗中探听各方消息,世民侧妃杨氏本是前隋公主,嫁与我后,将其在前随后.宫之中亲厚之人告知与我,'百骑司'与之联络,许以金银前程,让其为我所用,今日传来书信的正是其中之一,王世充的殿中监,豆卢达。此前传来关乎王世充的动向大都是他所报,无一差错,叔宝兄尽管放心。”秦琼听后十分感动又十分震惊。感动的是如此绝密秦王不曾隐瞒告知自己。震惊于秦王神通广大,要知殿中监可是殿中省主官,殿中监掌朝集礼仪之事,南北朝时期接管少府部分职责,兼管皇帝起居,担任此职的豆卢达秦琼在洛阳时就知此人,原以为必定是王世充心腹,不曾想却是秦王的内应。当下疑虑尽去,对信上所言之事信了个十足十,也是大喜,提前恭贺秦王此战必然大胜。秦王哈哈大笑,二人皆是开心不已。
却说王道询统兵出征,为了不削弱洛阳的军事力量,只能从别处调来兵马,一时耽搁,等王道询带兵与罗士信在谷州汇合,以是六月末。王道询也不是无能之辈,两军汇合就解除了罗士信的行军总管之职自己接任,次日就亲自去李唐把守的关隘下查看虚实,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关隘太难攻了!'汉函谷关'建成有几百年,历经风吹雨打,虽有些残破,但依旧险峻,李唐驻军后,特别秦王领军到来后从未停过对城墙山寨加固,守城器械更是多不胜数,仅他看到的床弩就不下三十张,看不到的只会更多的,想必投石车也不会少,唐军中弓弩手甚多,几乎每人都有一张弓,居高临下又有军寨于城墙两旁山上策应,进攻城墙时若两侧射来箭矢,盾牌也防不住。真要强攻自己手中这三万多人马只能乞讨唐军箭矢不足,否则想攻下谷州几乎不可能。
王道询闷闷不乐返回自己家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