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瞥了一眼桌面上的纸,发现温常安竟然是在写遗书,温幸叹了一口气,“待会我跟你一块进宫。”
温常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不妥,你就留在家中。”
“自己爹爹要死了,做女儿的还不让看了?我想皇上不会那么不近人情。”温幸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她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商九竹这人没救了。
温幸回了厢房去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脸上只化了浅淡的妆容,头上别着两朵洁白柔软的山茶,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好像瀑布一样十分柔顺。
沉香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家小姐一身奔服打扮,心中立刻大恸,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来。温幸嘴角弯起一个柔和得笑容,她伸手拍了拍沉香的头发,“别担心。”
她可不再是那么愚蠢的任人宰割的邢温幸,所有要给她难堪的人都别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温幸和温常安上了轿子之后,就朝着宫里面去,皇宫里面现在可谓是乱成一锅汤粥了。温幸和温常安刚一进宫,商九竹这边就知道了,火急火燎的让人将温常安直接带到了百华宫。
“娘娘,温常安来了。”商九竹转身的时候,侍女柔儿小声的附耳对着姚霁说。
姚霁眉头一跳,眼神灵动,哪里有什么病重的模样?
“好。”姚霁笑着点了点头,一转身又是病弱的模样,一张脸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一般,让人生出无限的怜悯。
温幸和爹温常安在大殿候着。商九竹出来的时候看见温常安身边有个温幸,瞬间觉得不悦,他皱着眉头,大步流星的上前,宽大的袖子里面的手握了又松开,最后才冷冷的说:“你来做什么?”
温幸二话不说,行了礼数,一张脸上只是略施粉黛,整个人都空灵的很。温幸的面貌本身就长得清丽瑰美,再加上刑温幸的魂灵,带着一种无人能及的独特的气质,她低着头,“回禀陛下,温幸是来见爹爹最后一面的。”
商九竹被她的话一噎,心中虽然不开高兴,但是做子女的得知爹娘要去世了,怎么能阻拦着呢?更何况她也并没有阻止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罢了。”商九竹转身拂袖,往里面走去。
温温幸冷眼看着这个薄情寡义的君王,只觉得之前自己是瞎了双眼了,才会看上他。留恋他对自己的那么一点好。
狠戾,独裁,固执。
这个人想到什么都要做什么,再来还那么宠姚霁这妖后。
本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温幸一向心软心善。对于外界的胁迫,她最多都是采取防备,但是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把认命当做什么了?
蝼蚁吗?
温幸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跟在温常安身后,走进了内殿。
百华宫,她不是第一次来。以前,这是她的地方,现在被姚霁占了。瞧瞧着低俗到家的摆设,看看那拓展的大红大紫的屏风,换了一个难看到家的帷幔。
温幸暗地里冷哼了一声,看着被改变的物是人非的百华宫,关于刑温幸的所有都已经烟消云散。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得不到的不强求,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东西。
“陈太医!”商九竹迫不及待的叫着陈太医出来,陈太医老当益壮,挎着医箱走了出来,给商九竹行了礼,商九竹迫不及待的将人拉到了温常安的跟前,一双眼睛里面竟然带着一丝殷切。
这是宝贝啊。温幸在心底嘲讽道。但是,她怎么会坐以待毙?
陈太医开口:“温大人,这边请吧。”
“慢着。”就在大家伙都盼望着温常安赶紧的将心脏奉献出去,给姚霁治病的时候,温幸突然打断了他们。
商九竹更是十分愤怒,“温幸,你别得寸进尺。”
温幸下一刻红了眼眶,眼泪说流就流,一双柳眉轻轻蹙起,什么样的哭才是最让人心疼的?美人无声的哭泣是最让人心疼的。
“皇上,我可以跟着一块进去吗?”温幸稍微抬起一点头,,一双噙满了泪水的眼睛朦胧的看着商九竹,商九竹看着这神态竟然和刑温幸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有了一些动摇,最后点了头。
温幸揩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千恩万谢,跟着陈太医和温常安一起过了屏风,到了姚霁最私密的闺房之中。
其实姚霁已经听到了温幸的声音了,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她一张脸黑的要命,倒是随即又想,在这里不是更好?眼睁睁看着她爹死,这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姚霁冷笑了一声,接着又换上了那副楚楚可怜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掉的模样,颤抖着艰难的转了一个身,这一眼却直接对上了温幸的眼睛。
姚霁心中一震。这是什么眼神?
一种冰冷的,将她整个人都看透了的眼神,仿佛她的一切都被赤裸裸的扒开摊在太阳底下赤裸裸的曝晒一般。
她不喜欢!真想挖掉那双眼睛!
姚霁在心底狠毒的想着,却装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出来,“皇上……”听听这气若游丝的声音。
“陈太医!赶紧的!”商九竹哪里受的姚霁这样?心中着急,立刻催促陈太医。
陈太医捋一捋胡子,让温常安在侧边躺着,温幸亦步亦趋的跟上去,“这是要怎么做?才能救姚后呢?”
陈太医一愣,,没想到这妮子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他吞吐了一阵之后才说道:“这,这是要取温大人的仁义之心,让姚后服下,方能根除。”
“姚后这是心病吗?”温幸又问,一双眸子清淡如水,却暗含着摄人的光芒。
不知怎么的,陈太医竟然有些害怕这小姑娘,他寻思着这话一阵,才谨慎的点了头。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是应该的。”温幸擦了一下眼角,又问:“那这心,是要换么?”
她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整个百华宫连同姚霁的脸都是白的。
这女人是在想什么?!姚霁一口银牙差点都要咬断了,死死的盯着温幸看。
温幸当然知道有人在看着她,还是用十分怨毒的眼神,她不在意,你不是想要我爹的心吗?那就用你的来换吧。
“这……这只需要用药服下就好了。”陈太医眼神闪烁,后背竟然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用药能根除,为什么还要心呢?姚后这心已经死了,不换下来怎么能鲜活?这吃进去的,怎么能到这地方去呢?”温幸楚楚可怜的流着眼泪,摁住自己的胸口。
该死的!
姚霁死死的抓着大红绣着牡丹的被褥,使劲的使眼色给陈太医。陈太医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来,他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胡扯:“这心就是一味药,吃了方能根除……”
“药到病除,但是也会反复发作。我爹爹的心就只有一个,若是以后姚后的心病再犯,哪里还有仁义之心给她换?到时候姚后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能承担得起吗?!”
温幸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本来陈太医已经够着急的了,现在更是给她拔高的声音给惊吓着了,当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使劲的朝着商九竹磕头。
温幸冷哼一声,然后也对着商九竹的方向,“皇上,就连臣女都能推测出来的问题,可是陈太医却不知道,这是要害了姚后的命啊!臣女担忧,他庸医自负,莫不是给姚后诊错了脉了?”
商九竹一听龙颜大怒,立刻要让陈太医说出个所以然来,陈太医是给姚霁指使的,这会依然是慌了手脚,急忙看向姚霁。
姚霁担忧事情被揭发了,当下小声哭了起来,商九竹哪里见得姚霁哭?心疼的上前搂住了她,转头大喝一声:“陈太医竟然妖言惑众!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皇上冤枉啊!皇上!皇上!这都是啊!”陈太医狗急跳墙,就要开口讲姚霁给供出来!
姚霁心中一惊,正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来瞒天过海的时候,一把利刃已经刺向了陈太医的胸口!
陈太医瞬间就一命呜呼,再没了半分声息。
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哐当——”沾着鲜血的利刃摔了下来,柔儿缓缓的跪下,朝姚霁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都不说。
温幸也震惊的看着这个跟沉香一般年纪的沉着女子,她低眉顺,没有给自己辩解半分,只那么匍匐着跪着。
“皇上,皇上,柔儿这是护主心切,你莫要怪她……”姚霁心中也是很震惊的,柔儿跟了她多年,是她那么多的侍女之中最沉默寡言的。嘴笨,不会说话,也不擅长,但是她往往都是少说话多做事,如果失去她,姚霁也算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了。
就连温幸也惊诧姚霁身边竟然有这样的狠角色。
商九竹被姚霁这一番求情给弄得心软,他宠溺的揉了揉姚霁的头发,让人传了太医。
温幸和温常安两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候指示。
姚霁这会没办法再将这戏码给演下去了,只能匆匆作罢,心中想着真是便宜了温幸一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