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全国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当范汉杰、又名“范大头”的敌胶东兵团在胶河战役中遭到沉重打击时,驰骋于江、淮、河、汉之间的刘、邓、陈、粟大军和陈赓兵团已完成战略展开,开始了较大规模的歼敌作战,严重威胁蒋军内线基地徐州、郑州、武汉。在华北、西北、东北等各个战场上,国民党军队也是连吃败仗。蒋军王朝大厦将倾,蒋介石急得火气攻心,嘴上起泡,四处调兵遣将,力夺中原,妄图挽救其灭亡的命运。
在胶东战场上,敌人经我沉重打击,被迫转入守势。敌以八师、四十五师、五十四师、六十四师等师,分散守备在蓬莱、龙口、烟台、高密、莱阳等要点;以二十五师集结烟台,准备海运上海后再转运大别山区;九师则在胶县、高密集结,拟经潍县、坊子空运增援徐州。这时军委指示东线兵团尽可能以歼敌一部的方法,延阻敌九师他调,以配合中原战场作战。
这是一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许世友接受这项任务后,立即进行准备工作。他深知,一年来,我军一直在进行着频繁的战斗,部队十分疲劳。由于敌人的接连进攻和对其占领区周围的残酷“扫荡”,群众的物资被抢劫一空,生活极端困难。尽管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节衣缩食支援我军,部队的物资供应仍十分紧张。为了照顾群众生活,救济灾民,部队有两个多月每天只吃两顿饭。有时还得靠挖野菜来补充。山东地区立冬已过,天气逐渐寒冷,按照往年规定,已该是换冬装季节,但今年的棉衣大部尚未有着落,部队被单衣薄,极为艰苦。胶河战役后,部队经过短期休整,总结经验,调整组织,补充连队,开展较系统的攻坚学习,干部、战士军政素质都有较大提高。现在听说要打仗,马上精神百倍,斗志昂扬,艰苦、疲劳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同志们只有一个念头:紧紧拖住敌人,支援其他战场。指战员们也深深懂得,我们肩头挑的担子越重,对其他战场上的我军进行大规模的反攻作战就越有利,对整个解放战争的贡献就越大。
再说敌九师是许世友的老对手啦。从它一开始进攻胶东根据地起,许世友就同它较量过多次。在胶河战役中,被我军歼灭二千八百多人,给予了一定的打击。但它倚仗着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反动气焰仍十分嚣张。
11月4日,我二、七、九纵由安邱、诸城地区出发北移,进至胶济路南潍河两岸,准备待机出击敌九师。对于这股敌人,许世友的决心是,他要西进潍坊空运,我们就坚决顶住,给以迎头痛击,不使其前进一步;他要是回头东窜,我们就猛追猛打。总之,就是要拖住它,扭住不放,迟滞它的西援时间,并适机歼其一部。
果不出许世友所料,11月6日,敌九师从高密出发,全部进至老匙沟、丈岭一带。我们以七、九两个纵队于丈岭、刘家埠、朱拂、塔尔埠一带截击敌人。遗憾的是,因敌情侦察不准,没有达到分割包围的目的。敌人遭到突然打击,被迫转入村落据守。我各部迅速分头发起攻击,歼敌一千多人。敌九师的西进路线被我军封死,面临着被歼灭的危险,这下可急坏了范汉杰。范汉杰急于调九师南运,命令六十四师及一九八旅由高密沿铁路西援。敌九师在蒋介石所谓“不吃亏就是胜利”的思想指导下,西援惧歼,便掉头迎着援兵向东回窜。我二、七、九三个纵队紧追不放,敌人丢盔弃甲,遗弃辎重弹药无数。11月15日,敌人交替掩护,退到高密城,留下六十四师一五九旅一个团固守高密,凭借半永久性的城防工事,钳制迷惑我主力,掩护九师继续向胶县、城阳退却。
情况变化,许世友即令二纵攻歼高密之敌,七、九纵人不歇脚,马不停蹄,沿铁路以北继续向东追击。
且说我二纵也是好样的,他们经过五天坑道作业,仅用七个小时,一举攻下高密,歼敌二千三百多人。敌空运计划失败后,逃到大沽河以东城阳地区,准备改海运南下。
再说胶东战场敌我处于胶着状态。在兵团主力迎击敌九师的同时,在胶东内地的十三纵,将敌人五十八师围困在海阳。敌为解海阳之围,又急令一九八旅东援。鉴于敌九师已靠近青岛,一九八旅又孤军突击。许世友不愧大将眼光,看准契机,当即令部队转兵北上,对敌一九八旅进行追击,以此调动敌九师回援,或者将该旅吃掉。且说该旅进入上下仙游、岘子湾一带,被我九纵赶上,将其团团包围。
两强相遇勇者胜,两勇相遇智者胜。果然,范汉杰一见海阳之围未解,援军一九八旅又被围困,只得又调九师的七十六旅复返增援,恰上了许世友的圈套。且不说许世友如何高兴,他立即命令九纵又将敌七十六旅包围于南阡地区。这时,敌人完全慌了手脚,到处是被我军围困的部队,到处是呼救求援的叫喊声。无可奈何之际,范汉杰面对着许世友这位智勇双全的虎将,不得不剜肉补疮,再调位于城阳掩护九师海运的六十四师北进,并将八师的三个团由烟台海运增援。敌以三个团被歼的代价,方才突出重围。
代价啊,沉重的代价!就连敌总指挥范汉杰也不得不承认许世友的厉害。
部下称赞许世友:跟着许世友打仗不吃亏,他侦察心细,往往是深入敌后亲自摸敌情,打起仗来靠前指挥,始终掌握敌情,因而无往不胜。
1947年11月底,胶东境内之敌完全陷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我胶东解放区的保卫战进入最后阶段。12月初,刚刚胜利结束胶、高追击战的我东线兵团主力,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昼夜兼程,指挥北上,兵临莱阳城下。
纵观整个胶东战局,四个月前,范汉杰指挥的“胶东兵团”疯狂进犯胶东解放区,到今天已损兵折将,固守城镇,狼狈不堪。
敌人据守的莱阳这个胶东重镇,已形成孤立。
莱阳位于胶东半岛的中心,东濒五龙河,南临烟青公路,为连接四面八方的交通枢纽。抗战时,莱阳曾获得解放,为我胶东军区和政府机关所在地。1947年9月,敌向胶东大举进犯,我军退出莱阳,敌人则把这个胶东内地最大的县城作为楔入胶东腹地的主要堡垒,在城墙及四关修筑工事,设置明碉暗堡,构成绵密交叉的火网。城内驻有敌五十四师一个加强团,胶东各地还乡团、恶霸地主、伪杂土顽军大量逃入该城,守敌约万人。
在攻打莱阳前,为迷惑敌人,我们利用地方武装、民兵和游击队,化装成主力部队,在莱阳城周围大张旗鼓地展开活动,到处号房子,在门板上写明九纵的番号,以大部队名义筹集粮草,打击小股敌人,扬言要攻打莱阳。闹得莱阳守敌日夜不安,提心吊胆。经过一段时间的袭扰,敌人逐渐麻痹,以为我军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就在这时候,许世友认为时机已到,决定攻城。先取城关,切断城内守敌与外围守敌的联系,然后再吃掉外围之敌。
12月4日黄昏,朔风怒号。
我七纵健儿以勇猛动作,直插莱阳城四关。一场激烈的城关争夺战开始了,战火照亮漆黑的夜空,我军无数英勇战士的身影在闪动、跳跃、冲杀;枪声、炮声和喊杀声震撼了整个莱阳城。城内守敌仓促应战,城外之敌惊恐万状。经过激烈战斗,七纵二十师全部控占南关,二十一师控占东关,十九师插入西关,并攻占城外马山、亭儿山。外围各据点之敌亦被扫清。
当我军攻击莱阳之战展开后,敌人急忙抽调第五十四师、第六十四师、第八师等部队共八个旅,由青岛经灵山分批北援。其第一梯队四个旅于6日开始北犯,遭我二纵和西海部队迎头痛击。为争取时间歼灭莱阳守敌,兵团决定七纵不等坑道作业完成便提前攻城。
9日凌晨,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攻城部队勇猛扑向城垣。经一场激战,霞光铺天之时,我军首先由南门以东突破,紧接着又连续攻破几处,部队竞相冲入城内,同守敌展开激烈巷战。敌榴炮、山炮阵地相继被我军占领。
敌城防被我军突破之后,即开始收缩兵力,残敌在一○六团团长率领下全部退入城隍庙核心阵地负隅顽抗。
城隍庙坐落在城东北角,是一座飞檐峭拔的大型建筑。背靠北城墙,东临大水塘,西面隔有一块空地,南面是一道宽街。敌人占领莱阳之后,即对此进行了加固和改建,其核心工事构筑坚固复杂,外壕内设有暗垒,并有盖沟、防弹壕相互贯通,火力组织严密,各种火器能相互支援,还配有夜间射击设备。地堡内储存大量粮弹,挖有水井。窜到这里的大部分是血债累累的还乡团等亡命之徒,与胶东人民有不共戴天之仇,决心与人民为敌到底,妄图凭借坚固的工事死守待援。
七纵健儿先后对城隍庙核心阵地发动了两次攻击,虽然一度攻入敌阵,但因敌人工事复杂,火力凶猛,攻击未能全部奏效。
范汉杰眼看着莱阳守敌危在旦夕,援兵被阻不能前进,因此一面严令增援部队夺下莱西南的水沟头,迅速进逼莱阳城;一面令莱阳城守敌死守待援。守城之敌,因我七纵攻击受挫,气焰相当嚣张;增援之敌则密集靠拢,步、炮、坦克协同攻击前进,步步进逼。
这时中央军委来电指出,如无把握,应及早放弃最后围歼该敌,以期掌握机动兵力,打击来援之敌。夜已很深了,许世友还在与谭政委反复研究作战方案,以期达到万无一失。莱阳残敌龟缩在城隍庙一处,难道还能让其跑掉不成吗?为了增援攻城力量,迅速歼灭残敌,尔后相机集中兵力打击援敌,他们最后决定,调十三纵三十七师前来攻克莱阳守敌这个最后据点。在我胶东军区领导机关驻莱阳城时,该部曾担任过莱阳城的卫戍任务,对城内地形熟悉。
不了解许世友的人,往往认为他是貌憨心粗之人。其实不然,打起仗来,他的心比大姑娘还细哩。难怪有人说:“跟着许世友打仗不吃亏,他侦察心细,往往是深入敌后亲自摸敌情,打起仗来靠前指挥,始终掌握敌情,因而无往而不胜。”话说许世友他们确定三十七师为主攻师后,他马上操起话筒,把电话要到了三十七师。
“三十七师吗?请你们师长高锐到前指来一趟,我要找他。”显然许世友要一杆子插到底,当面介绍敌情,当面授予任务。
直到高锐师长情况明决心大地走出前指时,许世友方感一块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
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容易。当晚三十七师高锐攻城受阻。12日上午,再次攻击仍不顺利。这时敌人援兵攻势越来越猛,再不迅速拿下莱阳守敌这个据点,对全局影响很大。许世友坐不住了,当即决定13日黄昏对守敌再次发起强攻,并命令十三纵周志坚司令员率山炮连到该师具体指导,师里领导同志直接下到主攻部队的营、连,务必要消灭这一顽敌。
强攻在傍晚开始,炮声隆隆,惊天撼地,城隍庙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我军突击队冒着枪林弹雨勇猛冲上前去,见到敌人壕沟就往下扔炸药包,壕沟被炸塌陷,暗堡里的敌人被活埋,为后续部队越壕过沟铺平了道路。我军一个个突击连源源不断地冲进据点,顽抗的敌人终于全部被歼。
朝阳初升之时,被敌人侵占了两个多月的莱阳城,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艳丽的红旗在城关上空高高飘扬,这个胶东重镇在战火中得到了新生。当我大军攻城正酣的时候,莱阳城外水沟头一带的阻敌增援的战斗也打得十分激烈。水沟头为青岛通往莱阳的必经之地,公路两侧丘陵起伏,有利于构筑工事。敌人在飞机、大炮、坦克的配合下,向水沟头一带阵地猛扑过来,打援部队沉着顽强,英勇灵活,使敌人不能前进一步。
敌人气急败坏,敌六十四师师长黄国梁疯狂扬言:“攻不下水沟头,愿将头颅送青岛。”敌人把成吨的炸药、炮弹倾泻到我军阵地上,硝烟弥漫,大部分工事被敌炮火摧毁,战壕也被填平。我军指战员英勇顽强,浴血奋战,与敌人反复厮杀,歼敌三千余人,水沟头一带阵地屹然不动,一直坚持到莱阳城被我军攻克。
我军攻克莱阳后,范汉杰仍不甘心,继续驱使部队向莱阳方向推进,妄图重占莱阳城。为了狠狠打击敌人,保卫我军解放莱阳城的战果,许世友与谭震林遂变更部署,以十三纵全部位于公路两侧担任正面阻击;九纵位于十三纵右翼,配合十三纵阻击,并阻击敌人由水沟头经河头店迂回莱阳城;又以七纵迂回敌后,配合南海军分区的部队威胁敌之后尾,切断敌人后路。敌人在正面攻击受挫,后路又受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被迫仓皇逃窜。莱阳之战胜利结束,共歼敌一万七千余人。
牛皮吹破、丢盔弃甲的黄国梁,被打得伤透了心,吓破了胆,从此退出军界,跑到广东去做生意去了。
1948年阳春,全国战场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民党反动派企图摧毁解放区消灭人民武装力量的反革命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人民解放军在全国各个战场,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国民党反动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春季作战。
整个山东战场的敌人,在我军的严重打击下,从“重点进攻”、“全面防御”被迫转入“点线防御”,以济南、兖州、潍县、青岛、烟台等城市为主,加强战略要点和交通线上的防御兵力和工事,固守津浦路中段、胶济路的济南到潍县段以及青岛沿海一线。
敌人的意图很清楚,他们是想凭借这些坚固设防城市和设防地带阻挡住我军的攻势,以保持东北、华北集团与徐海集团的联系,支撑残局,维持蒋介石摇摇欲坠的统治。
历史是无情的。
党中央、毛主席洞悉国民党蒋介石的阴谋,依据全国各个战场形势的发展变化,及时向全党指出: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应该不间断地发展到完全胜利,不让敌人获得休整时间然后再来打人民。要求山东兵团在1948年度的作战中,先扫胶济路之敌,再扫津浦路济南至徐州段之敌,然后内外线兵团适时会师,攻取济南,解放山东全境。
在党中央、毛主席战略方针指引下,山东兵团在许世友将军率领下,再接再厉,于1948年3月至7月,以疾风扫落叶之势,先挺进胶济路,由西向东横扫胶济路五百华里;接着进军津浦路,由北向南横扫七百华里,连战皆捷,声威大振,歼敌十四万七千余名,解放了张店、周村、淄川、博县、潍县、邹县、兖州等数十座城镇及周围大片地区,完全孤立了济南,打通了山东腹地与鲁西南的联系,为我内外线兵团适时会师、解放济南创造了条件。
济南,一座孤城。
解放济南,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