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许存礼报了假信?”这时,清乡团的班长找到了在大门外等候多时而又不敢进院的许存礼,不由分说地给他左右两个大耳光!继而问道:
“怎么没有?”
许存礼忙捂着嘴低声下气回答:“长官,小的亲眼看见,还能有假!”
那位盛气凌人的清乡团班长又命令部下重新搜查一遍。几个清乡队员正要向树上放枪,外祖母手疾眼快,捡起一根棍子抽打一下卧在门槛上的家猫。那猫惊叫了一声,跳进了后院。这才调转了清乡团士兵的枪口和视线。
大舅急忙上前陪着笑脸道:“不是俺说瞎话,外甥今夜确实没有回来。”
“我看你就不像个好人。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清乡团班长怒吼一声,几个队员一拥而上,把大舅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给我带走!三天交不出许世友来,抬着棺材收尸吧!”
穷凶极恶的清乡团抓不到许世友,便绑走了大舅。
许世友对眼下发生的事看得真真切切。当清乡团捆走大舅的时候,他几乎要跳将下来,但是被队员拦住了。
清乡团走出家门后,许世友飞身从槐树上跳下,一头扑进外祖父的怀里。他心如刀绞,只觉得浑身热血往上涌!眼看舅舅一家为他遭了这么大的难,他忍不下这口气:“俺干脆去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不成不成!你们单枪匹马是要吃亏的!”慈祥的外祖父伸出双臂拦住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共产党发了,再报仇不晚!”
在外祖父苦口婆心的劝阻下,血气方刚的许世友才渐渐地冷静下来,擦把泪,对外祖父说:“那好吧,俺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去找一下地下党组织。”
“等等!”外祖父忙回到屋里取出一把杀猪刀,递到许世友的手里:“孩子,带上吧!俺这把老骨头怕是时间不长了,这刀你带着比放家里有用。”
许世友望着外祖父布满皱纹慈祥的脸,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孩子,别难过!你放心走吧,你舅舅,俺会想办法搭救他……”外祖父说。
当天夜里,许世友带领两名队员,从外祖父家的后院,悄悄翻墙离开了胡家山,凭着童年的记忆,顺山路向北走去……
“抓活的!”随着一声呼喊,十一二个清乡队员跳出草丛,蜂拥而上,在胡家山的北坳包围了许世友和两名队员。
原来,清乡团在胡家山没能捉住许世友,撤离后,许存礼不甘心失败,便提议设下了暗中埋伏的圈套。
“娘的,来吧!”许世友“刷”地抽出了杀猪刀,当先劈倒了一个清乡队员。两名队员也“刷”地一下上了刺刀,在许世友身左身右拼杀起来。
“快散开!不要管俺!”许世友吼声叫道,如山崩似的裂。两名队员分开来,三人各自为战,各显英豪!
清乡队员自恃人多兵强,六人紧紧围在许世友身左身右、身前身后。许世友哪管这些,功夫凝聚手心,仇恨凝在刀尖,顿时耍起少林刀术来。只见这杀猪刀上下翻飞,如同闪电,快似旋风,左来左挡,右来右防,一刀快似一刀。许世友一口气斩杀了六个清乡队员,接着他又去救援两名敢死队员,谁知他们已被敌人砍杀。此时,他两眼冒火,举起刀来,高喊一声“许世友来吔!”直向逃兵追去。他一路拼杀,又有两名清乡队员作了他的刀下鬼!
许世友满身血污,只见手中的大刀也砍得卷了刃。他抱起牺牲了的敢死队员的遗体,痛不欲生……
银镯献党,赤心可映明月
许世友从北山坳逃出时,星星还在天幕上朦胧地闪耀着。许世友决心去茅家山找地下党组织。党是指路的人啊!儿女不能没有父母,革命不能没有党!
几个月来,他们在与党组织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四处游击,风餐露宿,经历了千辛万苦,也越来越感到只有尽快地找到党组织,得到党的指示,斗争才能更有方向。
许世友乘着星光,翻山越岭,来到了茅家山。这里山高壑深,古木参天,且又漫着浓雾。透过蒙蒙的烟雾,朝前望去,一片缭乱的云山,厮缠在一起。有时风吹云散,满山满岭的松杉、毛竹和千百种杂树便起伏摇摆,卷起一阵滔滔的黑浪,拍打着茅家山的断崖绝壁。这里真是十分理想的隐蔽场所。
许世友在这里住了三天,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地下党支部书记王勉清同志。找到了党,就像失散多年的孤儿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久别重逢,大家格外亲热,王勉清开玩笑地说:
“我以为你许世友早上了西天呢,没想到你还是那样结实。”
“上西天,没那么容易!李静轩花三百大洋买俺的脑袋,都没有买去。俺呀,命大福大造化大,还想看看共产主义究竟是啥模样哩!”许世友说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勉清告诉许世友:
“工农革命军鄂东军已经改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七军,最近全部返回了黄麻地区,消灭了七里、紫云等区的一些民团。现在我们的任务是:立即下山,发动群众,组织群众,与土豪劣绅展开斗争!”
许世友聆听了党的指示,犹如拨亮了心中的明灯。
他连夜回到木兰山,把队伍拉了过来。经过整编,许世友的敢死队分别被编入一、二大队。当时,一个大队下属三个班,每个班十几个人。许世友被编到二大队六班。班长就是胡德云同志。
许世友为有胡德云这个好班长而高兴。因为他和德云从小就在一起砍柴放牛打猎;农民运动兴起后,又一起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农民武装时,又同在一个炮队,在多年的斗争中,彼此建立了深厚的阶级情谊。
部队开到老区的消息不胫而走,广大贫苦农民如久旱的禾苗喜逢甘露,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部队打回来啦!”
“我们的救星到啦!”
……
部队每到一地,乡亲们都含着热泪向亲人们倾诉地主“民团”、“清乡团”的滔天罪行,纷纷要求向敌人讨还血债。为了替乡亲们报仇雪恨,他们立即投入了惩办土豪劣绅和反动民团的斗争。
一个漆黑的夜晚,许世友和几个战士正在磨刀,大家说说笑笑。突然间,通讯员小李口喘粗气闯了过来,说:“世友,大队长找你!”
“找俺?”许世友放下手中大刀,径直跑到廖大队长的房间。只见王树声、徐其虚、王勉清等几位领导同志正围坐在炭火盆旁,讨论着什么事情。
许世友推开门,迫不及待地问:
“大队长,找俺有任务?”
“你就知道任务、任务!”廖荣坤招呼许世友先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要说有任务,也真有个任务。刚才你家乡的地下党组织送来了一份重要情报,说恶霸地主李静轩最近从府城购买了一批枪支弹药,正在招兵买马,扩大段家畈“清乡团”。经我们研究,决定夺取这批武器,拔掉这个反动据点,把那一带的工作开展起来。那里是你的家乡,领导决定派你去,你看如何呢?”
“坚决完成任务!”许世友从来没对组织的指示打过折扣,满怀信心地回答。
“好,应该用你的行动来兑现你的入党誓言!刚才,我们也对你的入党申请作了研究。这也是对你的一次实际考验吧!”
王勉清说完,王树声也站起身来拍着许世友的肩膀说:“廖大队长也和你一块儿去,另外还有几位精兵,好吗?”
“太棒了!”入党是许世友多年的追求;收拾李静轩又是他报仇雪恨的心愿。难道还能有比这更让许世友欢欣鼓舞的吗?许世友无限欢快,又把去李破塘途中要经过哪几个村庄,要翻几个山头,走哪一条小路最近以及李破塘的地形一一向首长作了介绍。
“有你这个活地图,今晚这个仗就好打了。”徐其虚听后,满意地拍了拍许世友的肩膀。
“今晚就打?那太棒了!”许世友高兴得几乎叫起来。
“对,今晚就端他的家,让他睡不安稳觉!”
自从恶霸地主李静轩拼凑段家畈“清乡团”后,他家乡的老百姓就遭了殃。在他们的摧残下,不知有多少穷苦人惨死在他的手下;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许世友暗暗下定决心:“活捉李静轩,为乡亲们报仇!”
半夜时分,天空暗云低垂,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山石树木的轮廓都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些大的黑块。暗夜偷袭真是天赐良机!
许世友手中拎着一把“偃月刀”,乘着暗夜在前面引路,后面不远处跟着七八条大汉,威风凛凛。一行人向李静轩的老窝李破塘走去。
鸡叫丑时,他们来到了李破塘。村边树影婆娑,夜色分外幽静。为防意外,廖荣坤大队长命令队伍停下,让许世友带领三人先进村子侦察一下。
乘夜暗,他们翻进了李静轩家的高墙院,接着摸到了清乡团部门前。四人噌噌噌上了树,在树上观看屋里动静。
这时,屋内亮着灯,里面不时传来猜拳声:
“一杯敬你,六六六!”
“三匹马呀,大八仙!”
“哥俩好哇,全到了!”
……
他们通过窗户向里观望,只见屋内只有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许世友作了个钳形夹击的手势,随后四人见四处没有动静,漆黑一片,噌噌噌一起跳进屋内。接着,又手疾眼快地将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团丁给收拾了。然后,捉了两个“舌头”并把他们来了个五花大绑,押到了在村外密林处等待多时的廖荣坤大队长面前。
那两个家伙吓得浑身像筛糠似的哆嗦着。大队长厉声喝道:
“你们的人马都在哪里?”
“都,都在后院,睡,睡大觉哩。”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值更的。”
“李静轩呢?”
“他……他在……在前院搂住小老婆睡大觉哩!”
“你能领我们走一趟吗?”
“能!能!只要留狗命不死,干什么都行!”那两个家伙像鸡啄米似的不住地点头。
就这样,特别便衣队在两个“舌头”的带领下,乘夜色浓重连闯三道门岗,摸到了李静轩的卧室前,从窗口跳进屋内,还没容对方反应过来,枪口就抵住了李静轩的胸口。接着,他们又一起冲到后院,俘虏了所有清乡团员,缴获了他们的枪支弹药。昨晚刚从麻城买回来的十箱崭新的“汉阳造”枪支和成箱的子弹也成了战利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许世友提着偃月刀,走近浑身发抖的李静轩面前,扳过他的头,道:
“李静轩,还认识俺吗?”
李静轩抬起头“啊哟”地叫了一声,脸上的横肉不停地抽搐着,强作镇静地说:“许……许家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哼,你不是悬赏三百大洋要买俺的脑袋吗?老子今天送货上门了。”
“这。这……”李静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胡德云同志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怒骂道:
“你这个喝人血食人肉的魔王,有多少穷人惨死在你的手中!”
“血债要用血来偿!”
“宰了他!宰了他!”……
同志们不约而同地喊道。
“拉出去!”廖荣坤同志大喝一声。
李静轩顿时瘫成一团泥。许世友上前用胳臂把李静轩一挟,像拖死猪一样把他拖到后山竹林地。“刷”的一声取出偃月刀,“噌”的一声把个李静轩的头颅齐脖抹下。鲜血淋淋的首级像皮球一般地滚进了深山沟里……
清乡团的恶霸地主李静轩被除的消息,在三山五乡传开,人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家乡的山山水水。那些躲进深山老林中的群众闻讯返回了家园。这一带的革命斗争又一次蓬蓬勃勃地红火起来。
许世友的入党宣誓仪式被安排在地主李静轩家的祠堂里举行,更具有一番特别的意义。
一面鲜红鲜红带有镰刀、斧头的党旗,悬挂在祠堂正中的墙壁上。
许世友在廖荣坤大队长的领读下,郑重地举起右手,庄严地复诵着。那声音坚定洪亮,在祠堂里回荡……
多么难能可贵啊!许世友在党处于最困难时期,也即是大革命低潮时期加入了党,和那些在这困难时期叛变党的人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
此时此刻许世友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啊!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新的道路又展现在眼前……
仪式结束后,他激动地掏出怀中收藏十多年之久的银镯,交给了廖荣坤同志:
“大队长,请收下!这是俺对党的一点心意,也权作俺的第一次党费吧!”
廖荣坤本想推辞,但他看到世友一片真情,不觉也有些感动了:
“好,我代表组织收下这颗心。”
廖荣坤双手接过还带有许世友体温的银镯。
啊!不寻常的银镯!
透过银镯,廖荣坤看到了许世友为革命的一颗金子般无限赤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