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期青箓把班子乔带到家祠前,周围逗留的子弟见他带来个外人,都凑近了看热闹。家祠是不准外人进入的,安期青箓叫班子乔在大门外等着,片刻后出来一位安期家长老。
班子乔见出来一位真人,忙要见礼。
长老一摆手:“免。安期家受不起你的礼。听闻你为人风流,在蒙学馆勾引女弟子,以至与人斗法。你自风流无妨,安期家清白却不容玷污。今日着你立下具结,日后勿近安期丹樱。若有违拗,安期家自有雷霆手段。”
班子乔沉默半晌,强压住火气,朗声道:“真人所闻,都是诬蔑不实之词。安期家清白不容玷污,本人清白也不容玷污。今日没有什么具结,只一条性命在此,领教你安期家的手段。”除死无大事,他不信安期家会杀他,除非他们想毁了安期丹樱。
长老逼视班子乔,同时放出强大神念笼罩他全身。
对于炼气士来说,最怕的是被强大神念暗中罩定。因为这意味着,你将面临不知来自何处的攻击。若对面之人公然以神念罩定自己,通常意味着明确的敌意。若对方神念强大,这便是欺负人。这种情况下怕与不怕,端看你如何应对。
通常强大神念对弱小神念造成挤压,会令后者产生压抑感。若进一步将弱小神念压回识海,则将令人感到恐惧。若后者神念放弃抵抗,使挤压触及到原域,魂被吓飞的情况也是有的。
另一方面,如果弱小神念坚决抵抗,则越收缩越坚强。至多被压回识海,必能与强大神念抗衡。此种情况坚持下去,时间越长越能战胜恐惧。反倒对神念以及心境都是极其有益的磨炼。
班子乔有妖魂加持,神念不弱。既知对方意在威吓,便根本不放出神念,只固守识海。如同蜂蝥无惧狮虎之威,倒令长老神念扑空,好似一拳击在棉花上的感觉。
长老大怒,喝一声“咄”,强横念力一催。班子乔像一团被大风刮走的麻包,翻翻滚滚飞出数十步,摔倒在地。这就是不放出神念的后果,轻易被对方念力所袭。
长老再一掐诀,凭空窜出一条绳索,将班子乔层层捆绑,吊在半空拉回面前:“狂徒如此无礼。取龙皮鞭来。”
班子乔哈哈大笑:“好真人,好威风。恃强凌弱,这便是安期家的清白。你娘个脚。来来来,打死我,求一声饶不是好汉。”他把瀛洲话和家乡骂混在一起,长老也不知你娘个脚是什么意思。
混过市井的多少有点光棍气。生在世家的长老没见过这种人,一时僵住。还真不能打死他,尤其今天还是老祖寿诞。
此时另一长老从家祠里出来:“慢慢慢,且息怒。今日老祖寿诞,不可见血伤命。待我来劝他。”
“这位弟子,你年纪尚小,见识不足。知好色而慕少艾,本是人之常情,不为过错。但我世家子女,婚配自有章法,不是谁都能求的。这样吧,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家女子,便给你十万灵券了结此事。如何?”此位长老话说得温和,却并不给班子乔松绑。
班子乔惊奇道:“咦?你这句知好色慕少艾,九州古时一位大贤就说过。真人读过九州的典籍?”
长老一愣:“呃……没有读过,是碰巧了。”
班子乔笑道:“典籍都没读过,真人的见识,也就不比弟子强多少。开价十万灵券算什么?弟子愿奉上百万灵券求娶丹樱,如何?真人是瞧不起弟子,还是瞧不起丹樱?”
长老遭了抢白,反倒觉得有门,忙道:“要多少你可以提,都好商量。”
班子乔道:“九州有诗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意是,无论生死聚散,我与你立下誓言,牵住你的手,和你一起到老。这般情义,真人请开个价来。”
长老呆了片刻,怒道:“奸猾之极。诗是好诗,人不是好人。”
班子乔讥笑道:“都说好人命短,坏人才活得长久,人越坏活得越长久。”
“你……”活了好几百年的长老气得胡须直哆嗦。
“咳……”随着一声咳嗽,家祠里又出来一位真人。踱过来掐诀将班子乔放下松绑,认真看了看他:“这位弟子,观你聪慧多智,可惜误入歧途。我辈炼气士一生向道,情义之类都属虚幻。你不认识我,我乃瀛洲山丹门掌门安期养泰。”
班子乔便行一礼:“见过掌门真人。”
安期养泰点点头:“我有意收你为我门下弟子,若于丹道有所领悟,亦可得我真传。但你须发誓与安期丹樱从此分手,这对你们二人都有好处。”
班子乔道:“请恕弟子不能遵命。”
安期养泰略含讥讽微笑:“你若执迷不悟,便将你遣送戒律堂。我有办法让你离开瀛洲山,从此与大道无缘。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望你三思。”
遣送戒律堂?这可是始料未及。班子乔原想最坏结果是被赶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去了戒律堂会怎样?给他按个罪名,让戒律堂判他逐出瀛洲山?他应该可以对付。比如提一提妙化真人,也可以求翮灵仙子,请她将自己的情况转告化老。
班子乔沉默良久,还是道:“请恕弟子不能遵命。”
安期养泰叹口气,再一掐诀,仍然将班子乔捆了。命安期青箓:“关进思过斋。明日解送戒律堂。”
思过斋是一个关押触犯家规族人的地方,就在家祠旁边。安期青箓将班子乔推进石室,捏着他面颊讥讽道:“脸长得倒好,有什么用啊,没脑子。丹门掌门的门下弟子,多少人挤破脑袋都争不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说说情,求曾曾曾曾曾……伯祖收回成命,收你为徒。”
班子乔道:“装好人装得不像。有多余的唾沫说这些废话,不如去劝劝令妹,兴许还有点希望。”
安期青箓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等着明天去戒律堂吧。”
班子乔回道:“有种你亲自送我去,咱俩之间的事,正好在戒律堂了结。”
安期青箓简直气疯了,临走狠抽了班子乔几个嘴巴。
班子乔吐了一口血沫子:“五个。”
“嗯?”安期青箓走到门口一回身。
班子乔喊道:“记着你欠我五个掌嘴。”
安期青箓邪邪一笑:“债多了不愁。我会一直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