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了自己对面坐着的年轻人的问话后,唐.加西亚感到心里一片茫然,发财?他自然是想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的想要发财。
作为一名破产乡绅的子弟,他需要大量的金钱去赎回祖传的庄园,并按照母亲的期望,继承家族的爵位,重整家声。
此外,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侄女的出嫁问题需要负责。如果他不能为她们准备足够的嫁妆,以王国现在的传统,她们就无法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结婚。她们最好的结局,不是在某个修道院侍奉上帝,便是在家做一名老处女了。
然而虽然他心里如此渴望发财,也不敢随意应和这位年轻人,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踏上新西班牙领土的单纯青年了。并不会有人丢出一个诱饵,他就会忙不迭的冲上去。
就好像,他还没踏上殖民地的土地时,还抱着殖民地遍地都是金银,只要弯下腰捡一捡就能发财的美梦。
然而等他登上了殖民地的土地之后,他便发现这里同国内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凡是好一点的土地,都已经被那些大贵族们瓜分完毕了。
而无耻的国王更是早就颁发了一项法令,凡是殖民地地下的矿藏,全部归属于王室所有。因此,即便是地上有什么金银可捡,那也是属于国王的财产。
至于传说故事中,新世界那些愚蠢而又富有的异教徒土著,正等着赠送一大笔财富,给像他这样的有为青年,顺便还有一个美丽女儿附赠。
当他熟悉了殖民地后,实在是无法把那些衣不蔽体,目光呆滞的印第安人,同传说中的人物联系起来。
他这才发觉,也许财富、美女和愚蠢的异教徒,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皮萨罗的。征服印加帝国的奇迹远征,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这些年他在殖民地学会的,可不仅仅只是赌博、泡妞和殴斗。他现在最起码知道,上位者所给的每一块面包,都不会是毫无代价的。
唐.加西亚理了半天心中的思绪,终于还是憋出了一句话:“发财这种事,又有谁会不想呢?但不知尊敬的大人,要让我怎么发财呢?又或者,大人您是谁?”
明知道对方送上的诱惑未必无毒,但是他依然还是无法拒绝这种赤裸裸的诱惑。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我就喜欢和你这种有理性、有抱负的年轻人聊天。
想要让你获得财富,对我而言并不困难。只要让你带上一批丝、茶、瓷器返回马尼拉,你难道还怕发不了财吗?
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能为我做什么?至于我是谁,你现在还不用不着知道。”
听完了郑彩的翻译,唐.加西亚立刻把头转向了崇祯,他几次鼓起勇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都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朱由检等待了下,便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着急,你先下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把想法告诉这里的主人就可以了。”
唐.加西亚原本还不想立刻离开,不过被郑彩训斥了几声后,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有些失魂落魄的,跟着引他前来的仆人离去了。
看着唐.加西亚走远之后,朱由检便转头对着郑彩说道:“看来原本朕的打算已经很难实现了,如果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殖民地,如他所说的那样的话。
之前的计划要重新加以修订,既然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殖民地拿不出我们所需要的这些物资。那么就只能设法把这些美洲的植物,引进到国内或是南洋群岛了。
我打算让此人带一批货物去墨西哥,在那里替我们搜集棉花、橡胶、剑麻等植物的幼苗和种子。你计算一个货物价值出来,这个价值不能高到,让他可以跑回西班牙舒服的过下半辈子。
但是也不能低到,让他无法替我们完成,收购植物种子和幼苗的任务。”
郑彩想了想,便回道:“让他一个人办这件事,终归风险太大。臣以为,可以让另外两名向朝廷臣服的西班牙人协助,虽然他们蠢笨了些,不过完成一个监视任务的才能,还是基本具备的。”
朱由检满意的说道:“行,细节方面,你自己把握。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二、三日之后,松野重元如同来时一般,依旧混在了日本商队之中,从京城坐船返回了天津。
来的时候,他身边还有3、4名武士护卫者,包括了自己的外甥。但是走的时候,他身边却只剩下了一人。
外甥幸助和另一人被留在了京城,作为和明国保持联系的特使。
这趟北京之行,虽然同明国人的合作内容商谈了很久,但是最终还是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结果。
在明国人的建议下,他代表骏河大纳言答应了最为关键的一条。便是以35万两一年的代价,在明国为骏河大纳言培训两个联队,共计3000人的部队。
这一条的好处在于,把大纳言手下的武士和士兵送到明国训练,一来可以拖明国下水,二来便是避开了国内幕府的耳目,可谓一举两得。
心情愉快的他,恨不得能够插翅飞回日本,向大纳言殿下报告这个好消息。作为曾经丰臣家的家臣,他对于幕府可没有什么好感。
松野重元站在船甲板上观望两岸风光时,突然发觉运河两边似乎又多了几架硕大的西洋风车了。
虽然他对于风车的好奇心并不如自己的外甥,但是他也从那个外甥口中得知,这种风车是一种大型的动力机械,使用它们可以大大的节省人力。
据他的外甥说,风车可以替人做许多事,比如磨谷、粉碎矿石等工作。
不过在松野重元看来,这种风车不会受日本人的欢迎。日本国内有着几乎无穷无尽的人力,风车能做到的事情,凭借着他们的双手,也同样能做到。
把使用廉价人力的工作让给造价不菲的机器,这实在是一件不划算的事。需要加工的物资就这么多,快几天和慢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风车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一小部分人工作,而让大多数人无所事事。松野重元认为,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上位者才能做出的决定。
不过运河两岸广阔而平坦的原野,却让他心里感到格外的羡慕。这么广大的平原,在日本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宝地。
然而在他眼中的宝地,在中国却只是仅仅开发了运河沿岸一带的土地,远离运河的平原就任由它们这么荒芜着,被疏林和野草所占据着。
这简直就是犯罪,松野重元心中不由默默的想着,他开始怀念那个,曾经想要带着他们踏破支那四百州的男人了。
怀抱着复杂情绪的松野重元,跟随商队在天津港换上了自家的船队,然后这些装满了中国货物的船只便掉头西归了。
再日本船队出天津河的时候,船队上的人员正看到一只更为庞大的船队,准备停靠在塘沽新港。
纵然这些日本人一向瞧不起这些南蛮人,这一刻也还是被这只,正排队入港的舰队所震撼了。
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司令官萨门托,此刻也正站在自己座舰的船舷边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这只和自己间距不到30米的日本船队,从他的舰队身边经过。
萨门托的心情很不错,虽然当他的舰队抵达日本时,因为中国和澳门商船的贸易行动,导致丝织品和茶叶的价格有所疲软。
但是生丝、瓷器依然在日本市场上供不应求,而他从天津带去的一些玻璃制品和漆器,同样在日本人那里赚取了惊人的利润。
不过萨门托怀疑,当他的船队离开之后,日本市场的中国商品价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升了。
一直以来,这只舰队携带中国商品的数量,都仅仅在三分之一和二分之一之间。很少有像这次一样,把仓位填满了8、9成的。
近7000吨的中国货物,如果不是分成了好几个港口出货,估计能把某个日本地区的市场撑爆。
事实上,这个事很让萨门托烦忧,以往就算是中国对自己的商人颁发了海禁政策,每年同日本人进行贸易的货物总量,那些中国商人起码也占据了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左右。
虽说中国人的船只和他们这些欧洲的商船根本无法比拟,往往六、七艘船的运量,才抵的上一艘小型的欧洲商船。但是中国人毕竟是这里的地主,他们对于这片海域远比欧洲人更为熟悉。
即便是使用在他们看来颇为简陋的戎克船,也能安全的往来于中国和日本之间。
他们这些欧洲大商船,一年大约也就只能乘着贸易风航行一个来回,但是这些中国人却几乎可以全年进行贸易,而那些日本商人明显更愿意同中国商人进行交易。
萨门托所担忧的便是,如果中国打开了海外贸易的大门,中日贸易航线的高额利润,要怎么样维持下去。
他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要接受明国皇帝的提议,在澳门-日本的航线之外,扩大中国-印度的贸易规模。
决定了之后,萨门托便带着半只中日贸易舰队,带着近千吨火山灰,还有一些日本商品先行返回了天津。而剩下的船队则会在半个月后,直接前往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