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方宿场守军是出自三上藩的藩军,守将远藤信直30出头,在本藩以文吏干才而出名。也正是看远藤信直有操办后勤的才干,井伊直政才让他驻守在此,为大军转运粮草物资。
远藤信直从未经历过战阵之事,而手下的这些藩军也从没上过战场,弹压一下农民暴动大约还行,但是对上了以松浦信元部为核心的乱军进攻,猝不及防之下,这只守军很快就败退出了枚方宿场。
好在这只守军都出自一藩,远藤信直平日治军还算得人心,所以守军虽然败退,但也没有丢下他这个主将四散而去。等他收拢一番之后,倒也聚拢了400余人。
但是这些藩兵们在慌乱之中,大多丢下了武器铠甲,使得这400人到有一半是手无寸铁的。远藤信直看着这些惊魂未定的部下,也知道不能指望他们去夺回宿场了。
不过他也不敢就这么跑回下游的老营去,那样的话他的脑袋恐怕是保不住了。远藤信直一边派人向老营报信求援;一边则试图同暴动的乱军谈判,试图以不干涉他们返家为由,让这些乱军退出宿场。
远藤信直的怀柔之策,倒是歪打正着了。攻下了宿场之后,这些逃兵们就失去了继续追击逃离守军的动力。不少人在战斗还没有结束,就迫不及待的闯入宿场内的民居寻找财物,试图发上一笔小财。还有些人则打开了粮仓,勒令居民制作成干粮,准备逃离时带走。
攻下宿场后,这些逃兵缴获了不少武器,有了武器壮胆的逃兵们,对于松浦信元的命令便开始阳奉阴违了起来。
但松浦信元手下三百人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都不是其他逃兵团体能够比拟的,因此倒是没有人敢跳出来公开反对松浦信元的命令。
远藤信直派来的信使,倒是给了这些逃兵头目们一个借口,认为既然对方不再拦阻他们回家,那么大家带上制作好的食物退出宿场,然后各自回家去吧。
打下了枚方宿场之后,李晨芳才发现宿场内并没有多少粮食。感到蹊跷的他询问了数名俘虏后才知道,最早的运粮船队也要下午才能到。
乱兵占据了这里,井伊直孝大约还不会过于重视,但如果让井伊直孝知道有一只大阪军占据自己的后路,估计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李晨芳并不希望在运粮船队抵达之前暴露身份,因此他希望这些逃兵能够多逗留一些时间,为自己这些人打一打掩护。
因此他制止了想要发怒的松浦信元,对着房间内30多名头目,庭院内旁听的上百逃兵们大声喝道:“远藤信直不过是无名小藩的无名藩士,他的承诺真的管用吗?”
正交头接耳发出了许多噪杂声的逃兵们,顿时狐疑的安静了下来,把目光转向了站出来说话的李晨芳。
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李晨芳才略略降低了些声音说道:“率领这只军队的可是幕府首席重臣井伊直孝,远藤信直丢失了汛地,他自己都未必能保住自己,还能对着我们打包票,准许我们能够安全的回家?
我们若是真的就这样撤离了,大家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幕府军再追上来缉拿我等,谁还能单独对付这些幕府军队?估计大家的头颅都将不保吧?”
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众人这下终于听进去了,有人忍不住就发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要拒绝远藤大人的要求,和幕府大军死拼到底吗?”
李晨芳不由笑了笑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悄悄逃进北面的生驹山地。不过我很怀疑,没有当地人带路,你们究竟有多少人能够走出这片山林。
不过就算你们能够走出这片山林,就真的能够安然回家了吗?不要忘记了,在我们的北面还有义直殿下率领的大军,只要井伊直孝大人派出一名信使,北面的通道就会被封锁,而大家也就成了被幕府追捕的逃兵了。”
房间内的头目们互相交流了下眼神,便纷纷向着李晨芳说道:“这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是你们带着我们走到了这里,我们都相信只有你们才能带着我们回家。如果你有什么主意还请说出来吧,只要计划真的可行,我们又怎么会不跟从你们行动呢?”
李晨芳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对着众人说道:“不管我们要怎么才能安全回家,在今天天黑之前都应当先守住这里。
枚方宿场这里掐住了前线大军的粮道,只要我们守住了这里,拦截住从京都往前线的粮船,那么就能迫使井伊直孝和我们谈判。要么他放我们安全回家;要么前线粮道断绝大军崩溃,我们混在败军中也一样能够通过后方的封锁线。”
此前大家听从了李晨芳等人的意见,跑来枚方宿场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再带上一些干粮好回家而已。
不过当他们轻易的把宿场守军赶跑之后,大家的要求未免又提高了一些,那就是希望能够安然无恙的返回家中去。就算有些人想要偷跑,也不过是想要让其他人当替死鬼,挡住井伊直孝大人的追兵而已。
但是当李晨芳为他们分析了形势之后,这些想要偷跑的人也开始犹豫了起来。如果义直殿下大人的军队还在他们身后,哪怕他们现在逃过了井伊直孝大人的追兵,也未必能够逃脱幕府的追捕。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反而是大家团结在一起,生存的机会更大一些。
不过还是有些人比较担忧的向他发问道:“可是我们这里还不到一千人,井伊殿要是派出援军,恐怕不会少于千人吧?从这里到下游的老营,往来最多两个刻时,援军最迟也就是午后就能抵达。我们真能挡得住援军的进攻吗?”
李晨芳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的不对,只有沿着淀川河堤这条路,井伊直孝的援军才有可能在午后抵达。若是他们选择远离河道的官道行走,则大约要下午三、四点钟才能抵达这里。
这两条道路之间虽然没有山脉相隔,但却有大片的树林、沼泽、小溪和田野隔绝了往来,大队人马难以通行其间。
当然,如果我们只是坐在这里发呆的话,井伊直孝的援军我们还真未必能挡的住。
所以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行。河堤上这条道路虽然行军快捷,但是道路狭窄,沿途有着诸多可以伏击的地形。我认为应当派出一支部队在道路上伏击援军,从而挫败井伊直孝想要夺回此地的图谋…”
有人顿时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李晨芳的话语说道:“可如果他们走远离河道的官道怎么办?”
李晨芳倒也不恼火,平心静气的回道:“宿场的北面、东面是平野川和丘陵山地,西面是树林和淀川。只有南面和东南面是旷野。
所以井伊直孝的援军若是想要进攻宿场,主要还是从南面和东面进攻,北面和西面最多也就是小股部队的偷袭而已。
但是,枚方宿场对于井伊直孝军有用处,对于我们又有什么用处?我们占有此地不过是想要拦截粮船好同井伊直孝谈判而已。
如果守不住这里,我们也可以一把火烧掉,以阻挡援军夺回此地,然后渡过淀川再做打算,不是吗?只要我们能够抓到运粮的船队就可以了。”
听到李晨芳以火御敌的办法,众人紧张的心情终于放了下来。此时的他们也已经知道,今日下午就会有运粮船经过枚方。拦截住船队,然后带到对岸去,这显然是一个较为轻松的任务。
于是在接下来的商议中,前往小路伏击的任务自然被推给了松浦信元所部,其他人留在宿场拦截船队,并同东门外的远藤信直所部对峙下去。
在李晨芳的建议下,宿场内的原住民和一些俘虏被勒令在东面和南面的木栅栏之外挖掘一道壕沟,以阻扰幕府援军抵达后的进攻速度。
留守宿场的近六百逃兵重组成了6个百人组,然后各自分配了负责的任务,并在宿场内放置柴火和易燃物,做好放火的相关准备。
在李晨芳带着松浦信元大队沿着淀川南下时,他们留在对面的哨探终于联系上了走失的沼田兼一大队,用船只将沼田兼一大队运过淀川后,李晨芳手中的兵力便超过了600人,这更是让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就在李晨芳寻找着伏击地点时,井伊直孝这边也终于收到了远藤信直的详细汇报,其实在远藤信直的信使抵达之前,从枚方逃亡的士兵就已经跑到井伊直孝所在的本阵了。
听到远藤信直让一群阿部正次的逃兵给抢占了汛地,井伊直孝也是有些怒不可遏,若非双方相距太远,他早就令远藤信直切腹谢罪了。
不过井伊直孝这边也正是紧张的时刻,今天早上开始,淀川西岸的长野业辉便汇报,安威川西面的敌军又有了动向,从昨日修建的大营处前进到了长野业辉所在营地的对面,隔着一道狭窄的安威川又修建了一个小营。
长野业辉原本想要派兵上前阻止,但很快就被对方击退。井伊直孝原本想要带着老营的主力过河,先消灭安威川西面的这部敌军,但阿部正次、西乡重员又传来了消息,大阪城内的军队出动了。
大阪城大约出动了四、五千人马,在幕府军前哨营地东西两侧各立起了一营,这两座营地距离前哨营地大约不到半日里,看起来对方有夹击前哨营地的动向。
井伊直孝不得不把注意力再度放回了大阪方向,他令庵原朝真带着800人增援长野业辉,然后再分派给阿部正次2500援军,老营内只剩下了3千赤备和2千多杂兵。
井伊直孝已经将手中的3千赤备当做了决定胜负的一击,只要大阪军和自己的前军纠缠在一起,他就要带着赤备队从侧面给大阪军狠狠一击,一次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然而正当他耐心的等待大阪军的进攻时,却又传来了身后逃兵作乱的消息,这实在是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不过在寻思了半天之后,他还是令大久保新右卫门和小野田为躬两人带着1500藩兵前去平息枚方宿场的逃兵作乱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