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扬在宫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成日里便是看书,画画。他重新画完了送给张云飞的画,甚至构思了一部武侠剧,主角是他,张云飞,秦九,冷蝶衣,沈浪。
短短一个月,他的画技突飞猛进,服装色彩鲜明,人物神态各异,动作活灵活现,连眼神都能透过纸面传过来,仿佛吹口仙气,便能从画上走下来。
叶清扬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旁若无人地画着,丝毫不知道朱棣正站在窗外静静地注视着他。
叶清扬画完了这部武侠剧,又让太监给他找来一支长笛。以前上学时,曾经学过三年的钢琴和长笛,上了初中又迷上了吉他,便开始生疏起来。
他手执长笛,回想着以前练习时的曲调,断断续续的吹着,连续几天下来,他终于可以吹出完整的曲子来。
这天晚上,叶清扬正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吹笛子,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与他相和,他心中一动,是秦若涵吗?他略一停顿,便与秦若涵一起合着吹完了整曲。
曲毕,他注视着辽远的夜空,四面的高墙,想到自己大好男儿,被困在这高墙内,将要同女子一般,老死宫中。而自己即将年迈的双亲可能还在另一个时空里以泪洗面,翘首以盼,禁不住悲从中来。他抬起头拼命瞪大双眼,才堪堪抑制住即将涌出的眼泪。
从那天起,夜风中常常听到秦若涵的萧声,叶清扬偶尔也会与之相和。
有一天无意间听到太监、宫女私下议论:如今宫中最为受宠的当属贤妃,皇帝常常留宿在她的宫里,听贤妃的萧声总是听得如醉如痴。还亲自提下一首诗:“琼花移入大明宫,旖旎浓香韵晚风。嬴得君王留步辇,玉箫嘹亮月明中。”
就连精通音律,自视甚高的宁王也对权妃的萧声赞不绝口,为她写下一首诗:“忽闻天外玉箫声,花下听来独自行。三十六宫秋一色,不知何处月偏明。鱿鱼窗冷夜迢迢,海峤云飞月色遥。夜漏已沉参倒影,美人犹自学吹箫。”
最为受宠吗?叶清扬微微皱起眉头,为何她的萧声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意?
从那天起,叶清扬便不再吹笛子,不管秦若涵是否真的开心,她现在是朱棣的女人,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自己再与她笛箫相和,恐怕被那些嫉妒她的女人说成是笛箫传情,会给她招来无妄之灾。
叶清扬无以打发时间,便在园子里和小太监蹴鞠,又让人在两米高处置一篮框,往里投篮。每日在太阳下挥洒着汗水,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暂时忘记自己一个男人被囚禁在后宫之中的事实。
月黑风高,张府后院里灯火通明,张云飞和冷蝶衣一身黑色夜行衣。冷蝶衣正在检查飞爪和金丝软索,一切就绪,将飞爪揣进怀里。
沈浪一反常态地坐立难安,看看张云飞,又看看冷蝶衣,略有迟疑的说:“云飞,蝶衣,其实不用冒险去宫里救人,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小叶子。”
冷蝶衣冷冷道:“还有什么法子?已经两个月了,我们进宫那么多次,都找不到他在哪里,上回要不是遇到苏眉,恐怕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他在宫里怎么样?朱棣生性多疑,性格残暴,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过。我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把他救出来。阿九不是在城外已经备好了马车,我们救出人连夜离开,等朱棣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逃出应天。”
沈浪没有说话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冷蝶衣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沈浪抬头看他,迟疑了一瞬,才回答:“小叶子可以假死,便可以被送出宫。”
“假死?”张云飞抬眸问道。
秦九也走过来盯着沈浪等着他往下说。
“我家祖上有一种丹药,叫做九转还魂丹,吃了以后,人就进入一种假死状态,外表看起来与死人无异,九日后便可自行醒来,我们可在这九日之内将他带走。”
“这药可靠吗?”冷蝶衣不放心。
沈浪语气恹恹,“我祖父曾经吃过。我家世代行医,往上八代皆是杏林圣手,祖父曾是太祖皇帝时太医院院判,得蒙圣宠,深沐皇恩。
朝堂上的男人们争权夺势,烽烟四起,后宫中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步步惊心,刀刀见血。多少未见天日的胎儿,离奇早夭的婴孩,惨死的宫女太监,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无辜枉死的冤魂。我祖父身处后宫,自然不可避免地卷入一场场波云诡谲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我父亲兄弟三人,除了父亲,另两人未及成年便相继死去,而我之前四个兄姐也无故早夭,我出生时便患有眼疾,不能见强光。祖父认为自己罪孽深重,老天报应在儿孙身上,便请辞告老还乡,却被警告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
祖父翻出祖上医书,历时七年才成功研制出两粒九转还魂丹,借假死得以逃脱当权者的耳目。这药或许可以救叶清扬。“
冷蝶衣看看他的表情,嘴上仍然不饶人,”为何不早说?“
沈浪一副心虚的样子,“这药我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用的。”
“沈浪,你若肯把药给清扬,我愿以《青囊书》相赠。”张云飞注视着沈浪,不疾不徐道。
“什么?《青囊书》?华佗的《青囊书》?我没有听错吧。”沈浪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声音都破了音。
“对,和你交换九转还魂丹如何?”
沈浪一把抓住张云飞的胳膊,“这本书,你从何处得来的?”
张云飞扒开他的两只手,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你不需要知道。”
冷蝶衣看过来,“这书不是被看管华佗的狱卒的老婆烧了吗?怎么会留存于世?“
沈浪惊讶道:“蝶衣,你如何也会知道《青囊书》?“
冷蝶衣道:”以前曾听师傅提过这本天下奇书。“
秦九这时按捺不住了,“什么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浪一副江湖百晓生的架势,拉了张椅子坐下说道:“《青囊书》是华佗所著,里面记载了他毕生的行医经验和治疗疑难杂症的药方,甚至包括麻醉、开颅、换心等高难度手术。
其中有个方子据说是华佗在睡梦中仙人所传授,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活人用了便可长生不老。
华佗死后,此书下落不明,曹操为了找到此书,不仅让狱卒对外说是被自己老婆烧了以掩人耳目,又杀了狱卒全家和华佗的徒弟,还在他们的家中掘地三尺寻找,仍然没有找到书的下落。
又过了几年,坊间有传闻说此书出现在古墓里,曹操便派军队,授予‘摸金校尉’之职,大肆盗掘古墓。一方面扩充军饷,一方面暗中寻找此书,可惜终其一生也未能如愿。
此后虽然朝代更替,却仍有不少的掌权者前仆后继地寻找,可惜这本天下奇书却从此不知所踪。”
沈浪说完,秦九便瞪他一眼,“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也寻找过?”
沈浪一脸不屑,”我裴家世代行医,学医的有哪个不知道扁鹊、华佗?不知道《青囊书》?”
沈浪又转过去看着张云飞,“云飞,你真的肯把这本书给我?”
张云飞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这本书虽是天下至宝,与我却没有半分用处,清扬的命更重要。”
冷蝶衣鄙夷地看着沈浪,“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只有自己孤独地活在这世上,长生又能如何?”
沈浪讪讪的笑道:“我可不想什么长生,有哪个学医的不想看看这本天下奇书?有生之年能一睹此书,也算此生无憾。何况书中的药方也能造福百姓,哪天我死了,也算对得起我裴家列祖列宗。”说完一脸痞笑。
冷蝶衣瞪他一眼,“还是言归正传,商量一下怎么救清扬。”
沈浪道:“明晚,我把药丸拿来。”
冷蝶衣接着道:“我熟悉宫里路线,我去拿给清扬......”
“我去,我亲自给清扬。”张云飞打断他。
冷蝶衣看他一眼,道:“也好,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苏眉,出宫之事还需要她帮忙。不然我担心清扬的‘尸身’没有那么快送出宫外。”
秦九拍着胸脯问:“我呢?我干什么?”
冷蝶衣看着他道:“和沈浪一起,准备工作和善后事宜都需要你们。”
秦九道:“准备工作?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逃离京城,亡命天涯,善后还需要做何事?“
张云飞在一旁说道;“沈浪知道。”
秦九看着沈浪等他说话。
沈浪邪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善后就是挖开一座坟,取出骸骨,再挖开一座坟,埋了。”
“就这样?”秦九一脸不信。
“就这样。”
“沈浪,你不是说没挖过坟吗?怎么说的好像上茅房拉屎那么简单。”秦九瞪着他。
沈浪没回答他,一挑眉带着一脸邪肆的笑,摇晃着身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