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壶口上溯一公里,便是横架在咆哮黄河之上的黄河铁桥,两边是晋陕两地裸露的山崖,在一片茫茫的灰黄中,偶然可以见到盘旋的山鹰。徐光悄悄在冯子卿的背包中塞了两千块钱,他说:“还是坐车走吧,光是这条铁桥也有两公里呀。”冯子卿却说他走惯了,一则锻炼身体,二则可以看到无尽的风光人情;冯子卿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和脚下这片土地融成一体了,他觉得踏在这片土地上是最惬意的事情。到了桥头,冯子卿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此吧,跨过这座铁桥就进入陕西了,我们北京见。”两人用力握了手,冯子卿便转身跨上桥,向对岸走去。
徐光站在桥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冯子卿的背影。他看见朔朔寒风吹起了冯子卿本来就不多的头发,他佝偻了腰,身体倾斜着顶了风走着,渐渐消失在灰黄色的雾中。徐光用手做了喇叭状,向着灰黄色的晨雾大声喊道:“保重!”河川山谷中远远传来了回声:保重。徐光不知道冯子卿能不能听见,他很奇怪,自己如何对这样的离别如此伤感,仿佛是在诀别。突然,在雾中传来冯子卿的声音:“再见!”那声音拉了很长,在空旷的峡谷中一遍一遍地回荡着。
五、侏儒与美色
冯子卿走后,赵莉大病一场。原来,赵莉年轻时曾因为治病服用过内分泌的激素类药物,病好后也坚持微量服用,所以人一直显得丰隆水嫩。但是最近听医生说补充雌激素主要的适应对象是老年妇女,长期服用恐有致癌之虞,便停服激素。谁知这激素是万不能顿挫使用的,结果由于紊乱导致她心慌气短多汗,加之感冒误诊,一个时期竟觉得欲死欲生。柳明去看她,又觉得她恐惧多疑,心理上也发生很大变化。他觉得赵莉患了忧郁症,便电话告诉了冯子卿。冯子卿此时赶到山西月余,采风和创作正在进入一个高峰期,也不曾料想赵莉病到如此地步,便给赵莉回了个电话,听听赵莉倒也正常。赵莉又嘱他不必急着回来,说不过是小恙,大概几天便好,让他集中精力做完剩余的工作再回来。冯子卿于是放下心,又走入黄河。
赵莉的状态,夏秋看得清清楚楚。不久前在机关大院外面,紧邻一条马路,新盖起一座商品楼,夏秋在这座楼的八层购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向北的卧室窗户正对着赵莉家的卧室和客厅,夏秋在这里安装了一台俄罗斯高倍望远镜,可以清楚地俯视窥见赵莉家里的一举一动。赵莉何曾想到窗外有眼,平时大咧咧的,有时洗澡出来周身赤裸,她又有裸睡的习惯,结果被夏秋一览无余。
这夏秋自小就扒女澡堂子,长大之后依然改不了偷窥的毛病,自然看过女人无数,但一看到赵莉便如五雷轰顶,像一股电流从头击到脚底,全身麻酥。有时看到冯子卿到了赵莉家,两人略一走近,夏秋竟如抽筋一般的心痛,几次躬身倒在地上,以头撞墙,痛苦万状。
夏秋的心态冯子卿和赵莉全然不知,相反冯子卿对夏秋还颇有好感。原来,为了接近赵莉,夏秋几次将林珊、刁天柱等的密谋传递给冯子卿,并大骂谭官卫的狭隘和霸道。冯子卿等只是觉得夏秋的示好有些奇怪,柳明说这等不男不女的角色,不会安好心。冯子卿却不以为然,说人家是从那帮庸碌官僚的圈子里出来的,本来衣食无忧,也可以花天酒地地过一生,现在对那个世界有所认识,是件好事。几人来往便渐渐多了起来。偏偏冯子卿和柳明自觉与夏秋不是一路人,相处起来感到别扭,便将应酬夏秋的任务给了赵莉。
这些日子夏秋发现冯子卿已经许久没有来赵莉家,而赵莉似乎又有大病的样子,他从望远镜里看到,有两次赵莉似乎无端晕倒在沙发旁,许久才挣扎起来躺到沙发上。他给赵莉打电话问候冯子卿,赵莉说老冯又到黄河去了,大约半年才能回来。这使得夏秋着实高兴了一阵。
夏秋把他的这处房子称作私宅,这个称谓还真是恰如其分,知道这处房子的仅他一人,他买这套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偷窥赵莉,这里藏匿了他太多的人生秘密。这天夏秋早早回到他的私宅,一头埋进了他的俄罗斯高倍望远镜中,他清晰地看到赵莉走进客厅。他顺手拿起手机,拨通了赵莉的电话:“赵莉呀,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吧。”
赵莉刚刚进家,她对夏秋的每天一个电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见夏秋又请她吃饭,便推托道:“我正在外边应酬,一时走不开,夏部长,我们回头再吃饭吧。”
夏秋心中暗笑:“想骗爷?你丫的太嫩了,爷把你的底细早弄清楚了。”嘴上却说:“不会吧,我刚刚从机关宿舍门口过,看见你进去了,我现在就在楼下呢,怎么,这么大架子,不肯赏光?”
赵莉原本随意找个托辞,她哪里知道夏秋的望远镜。想不到谎言被戳穿,一时感到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说:“夏部长,我忙了一天,有些累了,不好意思,刚才是托辞,你说到哪里吧。”
夏秋说:“我的车就在院子门口,你只管下来吧,我们去找一家温泉酒店。哎!带上泳衣啊。”
赵莉本想吃个饭就回来,想不到却被夏秋拉着去了北都市著名的汤泉大酒店。这家酒店原本是政府的培训中心,后来改建成以娱乐为主的综合性酒店,以著名的温泉和舒适的泳池名扬天下。夏秋说赵莉太过辛苦,应该好好养生和滋补。赵莉自从生病后,一直感到虚弱痛苦,她也尝试过温泉疗法,总的感觉还不错。这个汤泉大酒店她也熟悉,这个酒店的老总听过冯子卿的演讲,为他的为人所感动,一直希望和他交朋友,所以送给他消费卡。冯子卿从来不去,这个卡放了几年,最近才被赵莉翻出来使用了两次。
汤泉大酒店是一个山庄式的高档场所,有专业的体育场馆和游泳温泉馆,甚至还有一个偌大的钓鱼馆,可以在室内钓鱼。
下车后,两人便到养生餐厅吃饭,结账的时候,赵莉坚持用卡结账,夏秋本意想通过请客炫贵,想不到赵莉结了账,而且话说到最后,让他越听越别扭,他似乎觉得赵莉是在说他的交往层次低,就赶快打断赵莉,约了一起去泡汤。
俗话说男人是泥捏的,女人是水做的。那赵莉从小就在北京玉渊潭游泳,是个见水就疯的人,在游泳池一气游了两千米,又泡到温泉池中,这时再看这妇人,粉嫩妖娆,生出千般妩媚,把个夏秋弄得目瞪口呆、欲火中烧。待到泡汤泡到八成,两人出来躺在躺椅上,夏秋端来两杯冰镇的绿豆汤,递一杯给赵莉,赵莉此刻正是大汗淋漓,便一饮而尽。
夏秋冷眼看那赵莉,见她突然面色红润起来,全身扭动不停,一股臊香气飘出来,一闻到这香气,夏秋猛然抖了起来。原来夏秋早就搞了些催情药,偷偷地下在赵莉的饮料里,此刻知道药已发作,便大了胆子来摸赵莉的手。赵莉半醉半醒,一睁眼看见夏秋正凑过来,登时一身冷汗,厉声说:“夏部长,你干什么?滚!”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抽了回来。夏秋一怔,知道勉强不得,便强装镇定地说:“我看你有些迷糊,没有不舒服吧?”
赵莉觉得自己失态了,便羞涩地笑笑说:“我不知怎么搞得,心跳有些快,身上热,对不起啊,夏部长。”
夏秋想了想说:“现在有个ISO的企业认证标准检查团,企业经常请我们去。你有空吗?这可是有偿的。你要同意,我就跟你们萧社长说了。”
赵莉说我懂什么,怎么能检查企业管理。夏秋却说有几个懂的,不过是弄两个零花钱。夏秋一本正经地告诉赵莉,每人每次的考察费大约是三千元。赵莉此时正为经济的困顿着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刚才的唐突表示歉意,便点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夏秋早早找到萧安陆,告诉他以后赵莉参加ISO2000企业认证的检查团,萧安陆肚子里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故意开个玩笑,说她懂什么ISO2000,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夏秋一脸的严肃,摆摆手说:“没办法,这娘们儿死缠着爷,非要和爷在一起,打都打不走。算了,应付一下吧。”萧安陆猥亵地说:“上手了?”夏秋不屑一顾地说:“人家都说她是绝色,其实女人都一样。这等货,爷有的是。”萧安陆暗自笑个不停。
原来,那几年企业流行洋认证,夏秋在市长办公室副主任任上时,便搞了个所谓的认证中心,兼了中心主任。每天带了几个所谓管理专家去企业搞认证,每到一地,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说,每人还搞个几千块钱的劳务费。初始车水马龙应接不暇,几个人都发了财,后来这牌子发滥了,渐渐门前冷落,一月也没几家企业邀请,大家腰包渐渐瘪了起来,偏偏这夏秋又招个赵莉,每回有了企业邀请,便径直带了赵莉去,其他人自然不满,时间一久,便传出许多闲话。渐渐这闲话也传到赵莉耳中,她不禁有些担心,细细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想想每次出去弄个三五千块钱,相较之下,别人说什么就随他去吧。渐渐的,她觉得夏秋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这天夏秋又安排两人到一个下属县的玻璃制品企业搞认证,这个企业原本是个建筑施工单位,老板很有眼力,引进技术专利搞了一条生产平板玻璃的流水线。这种平板玻璃带有导电功能,这种光电玻璃经过施工形成能够利用太阳能发电的幕墙,具有独特的市场需求,老板发了大财。
夏秋和赵莉到达县城,已是傍晚时分,老板早就摆好了酒宴等待,席间轮番向赵莉劝酒,赵莉虽说能喝两杯,但经不住人家人多势众,席前人家又塞给了信封,沉甸甸的看样子不在少数,便不好意思驳了面子,谁知这一喝竟搞得酩酊大醉。
夏秋将赵莉搀进房间,放到床上,对老板说:“你们回去吧。我的下属,我来照顾。”待到老板知趣地走开,夏秋再看赵莉,真是梨花带水,透出万般娇嫩。俗话说酒壮人胆,夏秋仗着喝了几杯,便上去解赵莉的衣服,赵莉已是一摊烂泥,如何醒得过来,任人剥笋般地褪去衣服,夏秋那厮竟如雷霆灌顶般地颤抖起来。夏秋少时便有扒女澡堂子的习惯,成人后一直有偷窥癖好,女人身体见过无数,但无奈那老根不争气,对女人只是意淫,顶多抠抠摸摸,渐渐对女人也失去了兴趣,所以人家说他是登徒子,夏秋一概否认“勾搭成奸”,夏秋说:“我又没奸谁,凭什么说我是登徒子。”只是一看到赵莉,便浑身过电般地发抖。当下竟也脱了衣服,爬到那妇人的床上。
赵莉蒙眬中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在一片高原的阔野上,到处开满了鲜花,她透过淡淡的薄雾,看到远方的鲜花丛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慢慢转过身来,竟然是冯子卿。冯子卿大声向她喊道:“我们找到了,这就是那片净土。一个没有特权没有贪污,人人平等的大同世界;一个大家为人人,人人为大家的幸福世界。”赵莉向他跑去,两人拥抱着倒在鲜花丛中。
赵莉期待冯子卿的给予,她原本是个情欲旺盛的女人,年轻时两人在浙江奉化的溪口,到蒋介石的故乡旅游,那一晚冯子卿因为应酬没有搭理赵莉,她一个人半夜跑到江边哭了许久,直到冯子卿跑到江边把她找回来。但是这一天,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青草和鲜花丛中,冯子卿也没有给予她。赵莉想这大概就是大同世界的境界吧。
赵莉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她感觉是冯子卿,便凑了上去,猛然间却看见一个丑陋的大头,正是夏秋。赵莉看看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又羞又怒,一脚把夏秋踹下床,厉声喊道:“姓夏的,你干什么!”
夏秋从美梦中惊醒,挂了一嘴哈喇子,他惺忪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环顾一下,似乎明白过来,便冷笑一声说:“昨天你烂醉不醒,吐了一身,是我给你脱的衣服,我给你擦的身子。”
赵莉哭着说:“姓夏的,你耍流氓,你凭什么给我脱衣服,你怎么睡我这儿了。我要告你。”
夏秋冷笑着说:“你告我什么?你看看你那地方,我强奸你了吗?你问我怎么睡你这里?昨天可是你拼命搂着我的,我没有干了你算是客气,你还要告我,你去呀,去告我!”边说着,夏秋边穿上衣服,看看赵莉又气又恼的样子,夏秋哀求地说:“我是真心爱你的。冯子卿能给你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切,金钱地位,优裕的生活,无尽的享受。而且告诉你,我是最安全的,我跟任何女人都干不了那个,所以你也无法告我。我这一辈子日思夜想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就算可怜可怜我,你也不该拒绝我吧。”
赵莉冷冷地说:“滚!”
看着那个侏儒摇晃着两条短腿走出去,赵莉赶紧跳下床,感觉自己似乎没有被那厮上了手,便略有一丝安心。想起那家伙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她一阵一阵地恶心,她跑到浴室放开淋浴,让水劈头盖脸地冲刷着自己,眼泪如雨水般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