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幼时那座循规蹈矩的将军府。
那日顾清出去闹着出去玩,回来便染了风寒,哭哭戚戚地缩在娘亲怀里不肯喝药。
奶娘也围在一边儿,裹着一包零嘴儿在逗她,轻声道:好姑娘,喝了药就可以吃奇花铺的蜜饯啦。
顾簌抓着小板凳,独自乖巧地坐着,两三岁的脸上还有婴儿肥,小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奶娘手里的东西,红红的小圆果,煞是好看。
她们俩哄着二姐姐许久,可是二姐姐一直不愿意吃,只是侧着脸靠在娘亲怀里轻声抽泣。
顾簌静默地嘟着嘴等了良久,渐渐耐不住好奇心伸着小手一把抓着奶娘手里东西往自己身边扯,眼中满是稚嫩的笑意。
奶娘意识到顾簌抓着东西,也不好用力去拉回来,松开手一个不慎,蜜饯瞬时就撒了一地。
这厢顾簌也一下子愣在原地,纯黑色的眼眸上蒙了一层水雾,小脸上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可眼泪还没落下来,就听见二姐姐哇地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顾簌抬起头,便见娘亲温柔地轻拍着怀里的顾清,而眼中却满是怒气地看着自己。
奶娘见状也顾不上收拾,抱着顾簌就急急忙忙往屋外走。
顾簌被奶娘粗鲁地抱着离开,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娘亲,看她重新低下头,低声哄着闹个不停地二姐姐,心想着娘亲应当不生气了。
可是那日夜里,娘亲带着好多好多的蜜饯果子到顾簌的小院子里。
喂她吃了整整一夜的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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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窗外又在下雨,似是五更天了。
顾簌觉着嘴里又泛起了那股蜜饯的味儿,难受地发慌,只好起身拿过酒壶往自己嘴里倒,可是那感觉却一直没有消。
坐在蒙蒙亮的窗边发呆,期间还听到了对门华黎的屋子开了门,有脚步声进去很快又关上。
等街口的小巷子开始活跃了起来,顾簌才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腿肚子,出去给华黎买药。
今日小药童不在,换了一个稍年长的大夫,抓药煎药都未有太多言语。
蜜饯店的大娘还是昨日那人,不过换了一身石榴花瓣的衣裳,看见顾簌进来就大咧咧的喊了起来,“我昨日就说了,你这人没点儿眼力见。今日不还是巴巴地又来买了吗。”
“掌柜的说的是,劳烦再称半钱。”顾簌面上向来好脾气,别人说着什么也能轻描淡写地接过了。
“又是半钱?”
“是半钱。”
那大娘撇撇嘴,抬眼正好看好门口停着辆装饰略微华丽的马车,车上走下来一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翠绿色的裙子,扎着两个丫鬟髻,应是富贵人家里得脸的丫头。
“婧儿姑娘,来给夫人买蜜饯吗?”大娘一下子就略过了顾簌,朝那人道。
“老规矩,各来一份。”
“好嘞,梨脯两钱,枣脯两钱,海棠脯四钱。”
顾簌捧着药罐站在一边,看掌柜的热热呵呵地开始称东西,一一包装好装进小纸盒中。
等那人付完钱,掌柜的还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看着马车驶远了,才回来不情不愿地称了半钱递给顾簌。
“多谢。”顾簌也不同她掰扯,寻思着这人也就称了八钱的东西,怎么这么大面子。若不是自己真吃不了这些个姑娘家的零嘴儿,顾簌真想甩个二两银子摆摆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