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仁宝一天只能清醒两个时辰不到,两个时辰内喂下半碗米粥都是件困难的事,安茹衣不解带的在他床边守着,希望能在他睁开眼的时候就能看见自己,哪怕就含糊不清地说上一句话也知足了。
三秋不似以泪洗面的母亲,对于父亲身体的急剧衰弱她倒是很镇定,其实早在父亲卧床不起她就想到了,这么大的变故父亲肯定是不能轻易接受的,双重打击之下结局是这样也不难接受了。
三秋辞退了一些人,诺大的宅子留下了十人不到,除了打理家中的事情还要管理朱门下面的小商铺,那些商铺主要是卖类似于戏服的衣物的,深受人们的喜爱,还有那些精美的饰品也受人们的追捧,但是常封一来,这个对戏深恶痛绝的阎王一出手,整个清水都不敢有人来光顾了。
三秋不定时就要去查看,现在明面上都已经关了门,但还是跟周边几个地方的戏院保持着合作,因为这些都是纯手工制作,都来自于三秋他们的构想,独一无二的。
每到日落西山安茹去换洗衣服的时候,三秋都会悄悄地来到桐仁宝跟前,跟他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儿,不管他会不会听到。
“爹,我要嫁人啦,娘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幸福的对吗?”
“我不知道爱不爱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和木禾安安稳稳地生活,这也就足够了对吗?很羡慕你跟娘啊,你知道吗,娘最近开始说胡话了,我很担心她,你要是身子舒坦了就开导开导她。”
“还有啊,周叔给我来信了,他说他想开个厂房批量生产我们做的衣服,要跟我们合作,我还在考虑,虽然现在清水不敢有人买了,但是周边几个地方倒是供不应求。”
“我今天早上辞退了一些人,就留下了我能叫上名字的,大概,大概十个人左右吧,毕竟我们家现在这样了,让他们跟我们受罪我都过意不去,放心吧,我给了他们足够的报酬。”
“爹,安安也很累啊,你什么时候能起来跟我说说话呢,我这样一个人说多没意思,你看,我也开始说胡话了,该打,嘿嘿。”
说着说着,三秋就开始小声哭泣了,带着哭腔还是在不停地说着,泪水原来不是咸的是苦的,她托着下巴轻声喊了一遍又一遍爹,可是回应她的除了随着气息晃动的蜡烛火焰就是寂静的屋子里微弱的呼吸声。
“小姐,述安少爷来了。”
“来了。”
阿红向三秋投来担心询问的目光,看着她五官都快要聚集的脸蛋,三秋叹了口气,她摸了摸阿红的脑袋。“不碍事,走吧。”
门吱一声地合上了,蜡烛的火苗照亮着一整间屋子,床上桐仁宝的消瘦的身躯由光倒映在墙上,眼角一片湿润。
述安见三秋走来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这般着急,梨园出什么事了?”
“梨园没出什么事,大家都在认真排练,除了别地的戏园子邀请偷偷去了几趟,之后都一直靠着朱门养着,不过我看着呢,都没有懈怠。”
“梨园没出事就好,你一会去账上在支点钱,不够的话再来拿便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仗着家里有点就偷偷摸摸的从家拿钱啊。”
“三秋,我又不是偷也不是抢。”
“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师姐都不叫了,没规矩。”三秋佯装嗔怪了一下。
述安在一众师弟师妹中年纪最与她相近,两人相识甚早所以几乎无话不谈。
“行行行,我的错,师姐,大人有大量,咱不计较了行吗?”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三秋站在树下,风吹落朵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三秋头上。述安见了抬手拿起了它在手里把玩着。
“师娘说你要嫁人了,师娘是不是身体也不好了,开始说胡话了,拉着我还要让师父为我做衣裳。”
述安只想听前半句,三秋是不是真要嫁人了,其他的都是遮掩。
“娘身体是不如从前了,说胡话这情况也是最近几天才有的,不过,述安,我真要嫁人了。”三秋仰起头,青天朗月,皎洁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