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易天在客房内沉沉睡去的时候,吴哥卧坐在院落的屋檐上,他身旁放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衣袂破风声响起。
满头白发的司空无锋出现在房顶上,他看着吴哥默然不语。
吴哥为他倒上一杯酒,道:“请坐。”
司空无锋坐下后饮了这杯酒,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叹了口气。
他看着吴哥,语气萧索地如同深秋的枯木:“许久不见了,吴悔。”
吴哥笑了笑:“我依旧年轻,你却还是老样子啊。”
司空无锋面无表情:“她都走了,我又何必再年轻呢?”
吴哥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卷破破烂烂的牛皮。
牛皮上画着一堆杂乱无章的人形,上放五个鲜红如血的遒劲大字“起手撼昆仑”。
吴哥喝了口酒,将牛皮递给司空无锋说:“这拳法我看着不错,想将它传授给我家少爷,你是行家,看看合不合适?”
司空无锋接过牛皮卷细细浏览,枯寂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光彩。
“这拳法顶尖,霸道绝伦,对于休息着的资质也无甚要求。
只是这拳法最好从小练起,才能练出一副最能发挥出拳法威力的体魄。
你家和少爷么,骨架初成,筋脉已定,却是难将拳法练至大成了。”
吴哥眼带笑意,我家少爷的心境已不同往日。
拳法能不能练到大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吴哥起身,理了理衣服道:“那么在雨落湖的这一段时间里,就烦请你教导一下我家少爷了。”
司空无锋突然道:“这武功是你从蚩尤门里偷出来的吧?
风格和我们缴获的其余武功很像。”
吴哥哈哈一笑,纵身一跃,人已不在。
司空无锋手持古卷,眼角已有皱纹的老人,这一刻脸上终于带有些许笑意。
遥想当年,红衣仍在,侠盗巨侠一起肆意江湖,金杯烈酒、鲜衣怒马。
第二日,李易天早上起床,在青萝小姐姐的服侍之下洗漱用餐。
心满意足之后,李易天突然就犯愁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啊。
司空兄妹都练功去了,这雨落湖自己一人去游也无甚意思。
虽然他也很想带上墨麟去湖里玩玩,但自从在湖里写了那一首诗之后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墨麟相处了。
至少他现在无法像以往一样,撞出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样去调戏她了。
与其说李易天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倒不如说李易天现在潜意识里就想躲着她。
那么李易天就觉得蛋疼了,难道说自己出门两个月之后,又要在别人家做一个宅男?
好在没让他愁苦多久,吴哥就带着司空老太爷找上门来了。
对江湖前辈,李易天无奈又是一揖。
在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见谁都要行礼,反倒是在燕子山中做山贼时自在些。
李易天起身的同时,司空无锋也在打量着他。
也不等他同意,司空无锋就拉拉他的胳膊扯扯他的腿儿,在身上各处筋骨拿捏了几下,方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司空无锋开口就让李易天跪了:“小子,赤手空拳的在我孙子那儿挨揍滋味不错吧?”
不瞒诸位,突然被一个陌生的老头子这样挑衅,李易天心里还是有些炸毛的。
只是面上勉勉强强地挂着一副难看的笑容谦逊道:“司空兄的武功晚辈是拍马不及的,被他打几下,面子上难看些也在所难免。”
司空无锋眯了眯眼睛,言语如刀锋:“哦?你当真是如此不求上进之人吗?
还是说吴悔这个邪门歪道下注之人也是不堪造就的粪土?
你这江湖讲理就凭那几手不伦不类的破烂剑法?没了剑你就喜欢缩起头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八?”
李易天勃然大怒:“老东西,住口!”
司空无锋不为所动,继续刺激他:“看来也只是个只会口上虚吼的废物罢了。
倒是我孙女儿瞎了一双招子,竟然看上了你这个一肚子草包的破烂绣枕。”
李易天再也无法忍受,腰间长剑一弹,还未出鞘就被司空无锋按了回去。
李易天一声怒喝,左手握拳便向司空无缝的面庞砸了过去。
司空无锋不避不闪,同样左手握拳迎了上来。
只听“咔嚓”一声,李易天左腕响起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五指无力的下垂。
李易天紧咬牙关,将一声惨嚎咽了下去。
虽然他面色抽搐,额上冷汗如同浆出,但右手还是握紧成拳依旧是一拳砸了过去。
司空无锋再出一拳,击得李易天右手痛楚情不自禁的放开了握紧的拳头。
而后司空无锋轻描淡写地抓住李易天右手小指向下一掰,又是“咔嚓”一声,李易天惨嚎一声。
右手小指处有白森森的断骨茬子戳破皮肤露了出来。
李易天急忙想收回右手,却被司空无双左手如同铁箍一般紧紧抓住右手手腕。
接着,司空无锋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的掰断了李易天右手的其余四根手指。
李易天不断抽搐着右臂,徒劳地想把自己的右手抽回来。
十指连心,他此刻痛苦的恨不得就此死去,却只能涕泗横流地看着眼前的恶魔。
司空无锋从一旁震惊不已的青萝手中取来丝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将染血的丝帕随手丢在地下。
没有老太爷的命令,青萝也不敢擅自给李易天处理伤势,吴哥立在一旁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三个人静静地看着李易天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不止。
对于李易天来说,藏经阁中练功时,虽然也常常经脉胀裂,但是那时吴哥与方先生诸位高手都在身边防护。
一旦有任何不对他们就会用自己的功力帮李易天压住伤势。
所以李易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缓慢漫长刻骨铭心的痛苦。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地弯曲,然后折断,露出森森白骨。
但是他终究还是慢慢咬牙忍了下来,当着几个人的面,用牙咬住自己滚落出来的瓷瓶,取出司空晓月所赠的“春风丹”。
他强撑着咬开半颗咽下肚去,另外半颗嚼碎和着口水一起涂在自己的双手上。
然后他举着双臂对着吴哥说:“劳您驾,给我接下骨。”
吴哥没动,司空无锋却走了过来。
看到他,李易天的双臂情不自禁地缩了缩,但少年人的倔强让他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司空无锋左手用力地抓住了李易天的手臂,李易天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但随即他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看着司空无锋。
司空无锋看着那双眼角还流着眼泪的眸子,黑色的瞳孔里有愤怒,有恐慌,有疑问,还有几分委屈。
接下来他总算没有再为难李易天,为李易天处理伤口的动作十分轻柔。
但他嘴里的言语却依然如烧红的刀子一般伤人:“不错,嚎了那么久也没有向我求饶,还知道自己涂药,总算有点汉子的样子。”
一直没说话的吴哥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就过分了啊。”
司空无锋并不抬头:“怎么,舍不得了?
现在舍不得还来得及。”
吴哥叹了口气说:“我是下不了这个狠心,还是交给你算了。”
说完吴哥就走了。
在那一刻李易天的心里情不自禁地充满了恐慌,司空无锋掌中的手臂颤抖了一下。
司空无锋看着他,看着这个目光有些躲闪的年轻人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放心,我只教你一段时间的拳法,之后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你只要货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司空无锋从怀中取出一个泥瓶,用手指从中挑了一些黑糊糊的药膏抹在李易天的断指与左手手腕上。
顿时那些涂抹药膏的地方变得如同火烧一般,血管像蠕虫一般蠕动,皮肤也变得赤红。
“啊!”李易天惨嚎着,身体情不自禁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司空无锋强行按住。
老人皱了皱白眉:“忍着!如果你不想长出一双歪手,就别在老子这儿像个姑娘一样。”
做完这些,老人吩咐青萝将房间收拾一下,又转头对李易天道:“今晚戌时在此等我。”
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