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将将要把医药箱收好,便看到我白如素纸的脸。
“这位夫人,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他的视线移到了我被血染了的袖子上,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用匕首划开衣袖,一道手掌长短的伤口曝露出来,颜色已经开始变得青紫,血已经止了,不知是流光了还是怎的,那向上翻开的皮肉有些泛黄。
“夫人,你这伤处理的不及时,如今已经感染了,有高烧的危险,虽然伤口不至于比你家相公大,可是这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蒙了蒙,一直没怎么在意手上这条伤,竟然被他说得如此可怕?郎中端来烛台,又好好瞧上一瞧,微笑着去捋自己的胡须,“还好还好,感染没有太严重,比床上的公子情况还是要好那么一些。”
话音落下后,他就去医药箱翻出了一把扁嘴小刀以及长针一根,黑线一卷,我是看着他如何替尧笙去死肉的,此时心里慌慌然,脑袋更加昏沉了。
尧笙那是早就昏死过去的,兴许对他的缝针没有半点触感,而我还是意识清醒的人啊!
郎中带着刀和针往我这儿来,连被牢管砍伤时都没有流泪的我,现在有点要老泪纵横的意思了,原因无他,只因我望着那细细的尖尖的玩意儿,心中就莫名瘆得紧。
银色的针头在烛光之下闪着微黄的光芒,我脑海之中则是一直冥想着刀针入肉的痛感,郎中命我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我照做了,当他狠下手要行动的时候,我吓得慌忙喊停。
“怎么了?”
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医生,哦不,郎中,你们这儿有没有麻醉药一类的东西,给我来一点。”
“麻醉草是剔骨用的。”
我感觉得到来自他目光中深深的鄙视,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不过是削个肉,缝合针而已,不是自称是江湖中人吗?怎么那么怂。
郎中见我不再说话,又开始要动手,在那刀离我只剩一指之厚的距离时,我再次喊停了。哀怨的声音从我的喉头吐泡泡式地冒了出来:“郎中,待会儿下手快一点,给我个痛快。”
当他是杀人吗?郎中被我这话给震住,接着手一抖,连带着手中的扁嘴刀也一抖,“嘶”的一下,在我的手背之上添上一道不深不浅的新伤。可怜的我仰天长啸,音似军鼓,咚咚炸天而起,鸟为之散,兽为之逃。
次日我是在小二的敲门声下被吵醒的,尧笙就躺在我的身侧,热乎乎的体温直捣我的心房,丫的,这郎中和小二还真以为我和尧笙当夫妻了,在我晕厥后如此体贴地将我们摆放到了一起来。
不错,昨日由于郎中下手太重,我痛晕了过去,虽然有些令人尴尬,但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夫人,昨日郎中留了两封药方,只不过你当时不醒人事,故而让我收着,夫人可需要我替你去药房抓些药方上的药来?”小二掏出两张纸,说道。
我眼角抽了抽,敢情他还没有抓吗?昨日给他的元宝可是笔大数目,他居然要全部吞了。看这状态是又要打算找我来要银子了,我虽大方,却没有必要把银子往外推。若是给了小二,他大莫又要从中拿去不少的回扣。
活动了两下手臂,发现已经无碍后,我漠然而不失礼地从尧笙的身侧爬了起来,淡淡道:“不必了,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不劳烦你了。”
小二的发财梦泡汤,嘴角垂了下来,将两张药方交到我的手上时,离开了厢房。
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享受过宫外的生活了,自从入宫后我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害怕一个没注意就被人给算计,年纪轻轻消香玉陨了。此时到了宫外,不走觉得那些买白菜的大妈都变得慈祥起来。
在问了几位路人后,我成功地来到了焱城的一个名叫回春堂的药房。回春堂的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人也十分的和气。
见我买的药多,还少要了我半两纹银。虽然为人和气,但是嘴不怎么会说话,我谢过他拿着药材要离开的时候,他的送别声在后头响起——
“姑娘慢些走,有空记得常来啊!”
我脚下一个趔趄,常来……我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次的。
提着手上用黄纸包好的草药,一共两提,出于好奇我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瞬间眼花缭乱,这味道够酸爽!难怪许多古人最愁的就是喝药,我莫名好想念现代的小药丸,两粒小小的,入口灌水即可,方便快捷还药效良好。
低头看着这两提草药,我开始额角冒汗,“嘭”地一声,撞上一堵人墙。额,来大凤朝后,我学会了一个技能,就是铁头功……已然忘记这是第几次撞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仁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扬首去看撞得何人,却是愣了,呵呵,真巧……
“什么时候出宫的?”宁修文冷面霜眉站在我的跟前,一双深邃绝世的瞳孔就这么凝望着我,今日他穿得倒是挺素,白色竹纹长大衣,褐色锦制束腰带,足登黑色缎子鞋,比平时竟减去不少的戾气。
竟然忘记了王爷这回事了……
我窘迫不已,望着宁修文的黑脸,给自己解释道:“昨晚出宫的。是这样的,当时出宫时出了点意外,受了点伤,所以没有及时禀报你老人家。”
宁修文的眉头轻轻皱起,我还以为他将要狠狠骂我一番,却没想到他十分冲动的钳制住我的双肩:“受伤了?”
我掀开袖子,露出长长的还未有愈合的伤痕给他看:“王爷你看,作为你手下的我多勇敢,缝针的时候居然没有哭。”
是没哭,一不小心直接昏死过去了。
宁修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隐约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
他盯着我的伤口,问:“干什么了,伤成这副鬼样子?”
我如实回答,长叹一口气:“闲来无事劫了趟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