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出生之后,段瑞年来过几次,不过都被关静萱拒之门外,拒绝得多了,他就没了耐性,再不来了。
孩子长到一岁,关静萱带着他离开了四方城,没想避开什么人,就是想要出去走走。关夫人不大放心,因为关静萱的容貌。关静萱却不大在意,人既然能把自己变得好看,自然也能把自己变得难看。
关静萱把自己折腾地,更像是嘟嘟的祖母。孩子的小名,依旧叫嘟嘟,这是关静萱的自私,她想骗骗自己,一个名字也好。这个孩子,不如当初的嘟嘟聪明,但没关系,总是她生的,就像她当初和岚儿说的一样,怀胎十月,就算是个蛋,她也该爱他。
关静萱带着嘟嘟去的地方,是方谨言带她去过的。她想去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
关静萱看到了袁老爷,他正摸着袁夫人的肚子,这回的肚子看着圆圆的,应该是个女儿了。关静萱笑了笑,也不知道,现在袁夫人肚子里头怀着的是袁风的哪一个兄长。袁风今生没有了岚儿,也不知道他的缘分会在哪里。
一只小手给她擦掉了眼泪,是嘟嘟。关静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嘟嘟不好听,我们以后叫思思吧。
那妇人,年纪那般大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孩子呢?是拍花子吗?
属下去看看。
嗯。
关静萱孤身出门,一直都很警惕,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她抱着思思到处走,走的都是人多的地方。但她毕竟是个妇人,体力有限,很快就累了。于是她坐在了茶馆里头,直到茶馆关门闭客。
一出门,关静萱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门前站着的那么些侍卫,而是因为那个熟悉的背影。
【方谨言。】她在心里默默地喊,努力地憋住眼泪,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异常。
你手里头的这个孩子,哪里来的?
是他的声音,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
这是我的孩子,一岁多一点,叫思思。
你觉得我看着傻吗?方谨言转过了身,直视她。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生得出孩子来?
孤身在外行走,总得有些伪装吧。
一块布,一盆清水,关静萱慢慢地洗去了她在脸上制造的岁月的痕迹。
是你,你是关
曾经在她耳边亲昵地不知喊过多少遍阿萱的方谨言,她的夫君,此刻居然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她此刻最想见的是孟婆,想问她讨一碗孟婆汤。
方少爷,别来无恙。
你一个年轻妇人,怎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到处走?
趁着我年轻,带着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看在同乡的份上,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只怕不同路。今生,你走的是阳关道,我走的是独木桥。
你不是只是带着孩子出来见世面吗?见世面,去哪里不是见,你还挑三拣四?
霸道的方谨言,是关静萱所不熟悉的,她见到的,都是百依百顺的方谨言。
可是,你们一行都是男子。
你都装成一个老婆子了,怕什么?
半夜,关静萱是不敢跑的,一直憋到了清晨,天蒙蒙亮,关静萱就抱着思思起了身,才刚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头,就看到了正在打拳的方谨言。
你也早起习武还是怎么的?
关静萱抱着孩子灰溜溜地回屋之后,方谨言发了火,你说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孤看着像坏人吗?
默语沉默了一会儿,把一句您原来给关姑娘的印象只怕不好给咽了回去,只道:关姑娘孤身在外,有点儿警惕心是好的。
好?好个屁!
殿下,你说脏话了。
我就不信了,她能跑。我还不能给她逮回来吗?
暗卫的手艺,关静萱是知道的,没法恭维。但她是白吃白喝的,自然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喂,你会煮饭吗?方谨言把主意打到了关静萱身上。
关静萱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抓野味不容易,她还是不要糟蹋了。
你不会?你是不是女的啊,连吃的都不会煮。
方谨言的声音太大,把思思给吓哭了。关静萱忙低声安抚思思。
闹心。
关姑娘,您别介意,我们家少爷他就是脾气有些不好。
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呀,你认识我吗?了解我吗?方谨言刚好看见朵花,便顺手摘了回来,想给关静萱,让她哄哄孩子。听她没生气,他倒是先生起气来了。
这些个问题,关静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方谨言。这是方谨言,不是她的方谨言。她每时每刻,都这么告诉自己。
两相对望,方谨言先败下阵来,这给你,碍眼,我就把它摘下来了。
多谢!
默语看看方谨言,再看看关静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殿下,您别忘记了,你是定了亲事的。
你什么意思?这荒郊野岭的。你说的是她?那个姓关的?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我能对她有什么想法?你是脑子坏掉了吗?
是,是属下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了,你这个小人,小人之心!去,给她多点一个火堆。
殿下,现在是夏天。
让你去你就去。
是。
然后当天夜里,关静萱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偏偏,方谨言还来邀功,怎么样,昨晚睡得不错吧?我让人给你多点了一个火堆。
关静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该道谢的时候你倒是哑巴一样,没劲。
思思的好奇心很是旺盛,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陌生,他挺怕方谨言他们的,这渐渐熟悉起来之后,思思就开始有事没事地往方谨言身边靠。
方谨言有些怕这样的小家伙,软软的,好像力道稍稍重点儿就能坏了。语气生硬大声了吧,怕吓哭他,于是方谨言就只是用眼睛瞪他,让思思不要靠近他。思思呢,以为方谨言挤眉弄眼地,是在和他玩儿,开心地,一下就扑到了他脚边,抱住了他的腿。
方谨言:果然是你娘亲生的,一样不会看人眼色。
心里虽然这样想,腰还是很诚实地弯了弯,这正准备给他抱起来的时候,关静萱打水回来了。
你回来就好了,你看看你儿子,口水流的一地,把我裤子都弄湿了。
这水是干净的,您擦擦裤子吧。
你儿子弄脏的,你让我自己擦?
您想怎么样?
不然让你儿子给我擦干净,不然就你来擦。
关静萱被气笑,思思那么小,怎么可能懂得怎么擦裤子,这也就是说,要她来擦了。拿了块布,沾了水,关静萱蹲在了方谨言跟前,细细地擦拭起来。
你你把我裤子弄得比刚才还湿,你没感觉吗?
不如,您把裤子脱了吧。
脱裤子?你想干什么?方谨言一边说着,一边护住了自己的裤带。
替你把裤子洗干净。这会儿天热,在石头上晾一会儿就能干。
裤子脱了,我穿什么?
您出门只带一条裤子吗?
方谨言:带倒是带了不少,就是穿一条丢一条,这就只剩最后一条了。
看着方谨言的表情,关静萱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那就只能请您忍一忍了,等到了下个镇上,新买一条便是。
为了把裤子弄干,方谨言躺在了大石头上,然后差点儿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