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后台,首席化妆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头带金色花冠,身着红色舞衣的女子,稳步走出来。看到她出来,周围的演员们无论步伐多匆匆,都会停下叫一声:“红瑜姐!”她就是真正妙剧团的首席舞者贾红瑜,今晚的舞剧女主演,女神维纳斯。
红瑜淡淡地点头回应着身边的人,脚步不停,走到侧台,远远看向演出区域的演员和观众。
大家也都习惯了她这副高冷的模样,因为她的热情似乎都给了舞蹈。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比你有运气,还比你努力”的可怕舞者。
有人说,她运气好,遇见了伯乐之师。
她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尚氏剧团的后台度过。六岁那天,和往常一样,妈妈忙着管理现场演出服,没空管她。她讨了一块旧旧的薄纱批在身上,一个人站在舞台的背景天幕之后,想象自己是一个舞者,跟着现场音乐,她抬腿、伸手,转圈,做着她平常看着那些叔叔阿姨跳舞的动作。一不小心,被地上的道具绊到,她歪歪斜斜地向地上倒去,惊恐自己是不是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双大手却稳稳扶住了她。抬起头,她看到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你想跳舞吗?”
她点点头。
“我教你跳舞,可好?”眼睛的主人,静默地看着她,又仿佛看向远处。
“好。”她的小手,怯生生地拉住了眼前的大手,仿佛也轻轻拉住了舞台即将打开的幕布。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尚氏剧团的资深编舞老师华艺远,也是曾经的首席舞者,却不知为何退出了舞台。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华老师才会更用心地教她舞蹈,并收她为“关门弟子”,让她从一只丑小鸭,变成舞台上的白天鹅。
人们都觉得华老师是一位很清冷的人。确实,他话不多,更不会向学生动手。如果动作做错了,他顶多就是用手轻轻点一点不对的地方,然后耐心地再演示一遍。即使是对关门弟子的她,华老师也始终清雅,雅到疏离。
她让大家就叫她“红瑜”,而不是“贾首席”,显得很亲切。可事实上,她觉得加上自己的姓氏总有点怪怪的,“贾”,总是让她想到“假”,就好像她这个首席是假的;她这个“关门弟子”,感觉上也是假的一样。
但有时候,她发现华老师偶尔也会流露出柔软的目光,就像一位长辈看着自己疼爱的小辈一样。那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暖意,像小朋友爱吃的糖果一样吸引着她,让她不断去试探怎样才能攫取更多。活泼一点,有吗?忍痛不哭,有吗?加倍训练,有吗?
十六岁的时候,她首次参加国际芭蕾舞大赛,就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她高兴得一回到后台,就立刻打电话告诉华老师;电话那头,华老师有些许愕然,然后便轻轻笑着说“不错,不错。”
她本以为华老师天性如此。可是,她无意中看到华老师一个人看那次比赛录像,却对着获得第一名的女孩拍手称赞:“好!跳的真好!教的也真好!”那时候,华老师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她已在天国的父亲一样温柔。
这样的温暖,她也很想要啊!只有得到第一名,才能获得真正的赞赏,是吗?
从此,她更努力地跳舞,努力地跳向舞台中央。只要能让华老师看见自己,为自己而微笑,任何站在聚光灯下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她19岁就进入尚氏剧团跳舞,成为最年轻的独舞演员。之后拼尽全力,24岁居然就担当了舞团的首席舞者!
但是,似乎还不够!
红瑜向观众区看去,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孩,在演出的互动中就特别惹眼。与其说她在看演出,不如说她在享受现场!能这么快就融入剧情,并且和现场的专业演员互动,这才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人!她有点酸涩的想。
这时,白衣女孩立起脚尖,做了一个优美舒展的芭蕾舞姿,将一根芦苇交到牧神手里。红瑜挑起一根眉毛,有点意思,这是触发维纳斯提前出场的道具。在这之前,十场大概有一场才会有观众找到这样道具吧。而像这个女孩,找得这么快准狠,几乎从未有过!
红瑜调整好姿态,在牧神的芦笛声中,在数位独舞仙女的簇拥下走出来。她有心试探,一段急促的滑步,转到白衣女孩身边,围绕她跳了一段欢快的舞步。而白衣女孩反应也很快,踩着节拍,回应了一段巴斯克舞步。
反应真不错!红瑜多看了女孩几眼,莫名觉得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时想不起来,眼下也没空细想。而在后续的演出中,她更是惊讶发现,无论是和演员的互动,还是在剧情支线的选择中,这个白衣女孩引导剧情发展的都是最佳结果。
在红瑜观察这个女孩的同时,楼上,尚楠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白翩翩。看到白翩翩展现出的舞蹈才华,他忍不住微微点头,想要填满他挖的坑,需要的不止是舞蹈技巧,还要对舞剧有充分的理解,并具备相应的文化素养。
同时尚楠也有点疑惑,这么出色的学员,为什么近几年芭蕾大赛中都没有见过?
楼下的剧情接近尾声,演员和观众又回到了前厅的西西里岛。维纳斯和众神们在泉水边举办宴会,而牧神追逐着一位弹奏竖琴的仙女,又吹起芦笛。
可这次,灯光突暗,狂风大作,笛声居然引来了怪兽提风。这下子,宴会被完全打乱,所有的神祗都四散奔逃。而竖琴仙女完全被震慑住了,她瘫软在地,不能动弹。怪兽提风龇牙咧嘴,向仙女扑了过来!
按照剧情,红瑜和其他演员们该躲的躲,该藏的藏,该转身的转身。
红瑜侧身转过头去,借此时机调整呼吸。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身后,原本应该扑向仙女的怪兽,突然舞步纷乱,脚下一转向她自己飞扑了过来。
按照这个跳跃的弧线,怪兽会踩断红瑜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