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少年已经睡倒,突然从房子背后传来一阵瓶罐的声响,采石撩地一声从桌上惊醒,突道:“不好!”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直出门而去。
采石房间后面是一间凿山开洞的酒窖。大凡他家里采来的蜂蜜在(放入一些细曲白酵等原料后)经过一些加工过滤后,便会放置在窖房发酵储存,等发酵期满,便可作酿被称为“天之美禄”的花蜜酒来。花蜜酒在村庄的酿造历史已久,也历来为村民喜爱,知名的酒坊便有好几家,唯一的缺点就是工艺复杂,不好酿制,因此也导致其价格较常酒叫昂,然则因其色香味美,营养丰富,常有好客拥趸。昔年村里曾有一名大学者,更是对这种酒香浓郁,绵和醇厚的酒品情有独钟。并曾赋下诗云:
真珠为浆玉为醴,六月田夫汗流泚。
不如春瓮自生香,蜂为耕耘花作米。
一日小沸鱼吐沫,二日眩转清光活。
三日开瓮香满城,快泻银瓶不须拨。
百钱一斗浓无声,甘露微浊醍醐清。
君不见南园采花蜂似雨,天教酿酒醉先生。
先生年来穷到骨,问人乞米何曾得。
世间万事真悠悠,唯酒大胜猎人侯。
此诗一出,当时即引得村民们对花蜜酒酒趣大增,争相购置,一时间村庄市坊里的蜜酒销量猛增,价格也蹭了好几倍,有的精明商人甚至以它为目远销至海外,一时被传为佳话。
闲话休叙,言归正传;话说那采石听见那响声仍在,想是必有东西在那里偷吃。采石匆忙赶至门口,小心地挣开房门一线,一股清香便即扑面而来。想是酒罐被打開了,只悄悄地监视着房内,果然发现放在土塥上一排整齐的蜂蜜酒,有两盖子已经被扔在地下,一只如野猫大小,形似松鼠的动物正攀在其中一金黄酒罐的眼口可劲地吮吸起来,脚上还缠着绷带,采石看着那家伙,俨声喊道:“小畜生,你疯了。”那只灰背腹白的动物忽往回探道:“我不是畜生”,一脸柔情蜜意,一双如黑珍珠般的大亮眼朗然映目,望着是采石,它已回正了身,瞳仁已滚到了眼中间,道:“嘿,你放学回来了!”声音如歌。
“我叫乔宾。”看它小而秀的短吻上,兀自还有残留的花蜜酒汁,转眼已被它舔食干净。
采石道:你就知道偷吃?”一边埋怨看它。
看着采石的眼神,松鼠已飞至旁边板庋的高处,一脸可怜巴巴道:“不好意思,我饿了!””
看着妖鼠吮指的溺味,采石脸上又是惊奇又是生气道:“饿了就偷吃,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要是她发现了你,非把你我揭了皮才怪,你不知道吗?”
“不会,她现正在后院忙修葺蜂房呢”小动物一脸自信道
采石纳罕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被称作乔宾的动物,晃动长胖的身体道:“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可是一只本事高强,无比出众的松鼠哦,嘿嘿?”一身扭动,清尘四落。
采石“哼”一声道:“所以我的房间也是被你搞乱的,是吗?”
松鼠面色赧然,眼珠一转,反以手指道:“是你房间太脏乱了,我就整理了一下!”,采石听得一愣,咬了咬牙,又见松鼠一身皮毛像炸开了似的,用手指外面道:“啊,不好。胭脂虎来了”
采石听得回头一望,却无动静,回首再看时,果发现松鼠双脚一蹬,早已跃出窗外,不由得更加气鼓鼓道:“有种不要跑。”便在那一瞬间,一瓶蜜罐顺着松鼠刚才站的酒架上缓缓掉了下来,尔后又发出了“扑通”的闷响声。
“该死的小畜生!”望着掉落的蜜罐,和酒架上偷吃溅下的一片花蜜酒渍,采石几乎快被它气炸了胸!
没好气地重新锁好窗户,拾起灰尘里的蜜罐时,发现蜜罐并未摔坏,采石有些庆幸,自语声道:“幸好瓷实”,就在此刻,厚重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隆隆逼近,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采石听得一窒,失声道:“不好,真的來了。”
正欲快速撤离时,却发现一个胖胖的妇女已站在门口,只见她脸庞圆润,腰身粗犷,一只硕壮的牛腿手臂撑着门口,似乎要把那门框掐瘦了,直逼视采石,却不是刚才在那庭院敲钉入板的妇女而谁。
采石看着她几乎把整个门口都堵住了,干脆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采石,你在这干嘛?”那个胖胖的妇女双手叉腰,粗着嗓门道
采石拿着掉落的蜜罐,向她解释道:“后娘,刚好像有老鼠闯进了这里偷蜜,不过被我轰走了”
后娘眼神一愣道:“老鼠!”说完小象般快速走了过来,夺过了采石手里的蜂蜜,环望了一眼,双眉一挑道:“这个房间平常都是密闭的,怎么会有老鼠进来。”
采石摸了摸头,道:“我也不知道!”
采石后娘跟着往嘴里送了根炸薯条,又开始巡看四周,一边嘀咕道:“不会是你在偷吃吧!”
采石惊得直起了身子,身如百口,百口皆辩道:“怎么可能……”
采石后娘仍是不停地抬头低望,似乎在搜索什么,很快她便发现士塥上,有两瓶蜜渍撒了一身的酒罐,直截道:“那个也是老鼠打开的吗?”跟着用手指了过去。
采石呆望着那已经打开了封盖的蜜罐,挢舌难下,只能嗫嚅道:“哦,那是,那個…,我在调查。”
“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什么”胖女人开始变得声色俱厉
采石无语,只是愣在原地躲闪。
“好吃懒做死性不改的东西!”胖女人又开始数落了。
他知道再怎么辩解也无用,只是仍心有不甘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了”一边快速跑出了酒窑,飞快的逃离时,差点撞倒了在门口旁观的女孩,看她手里还握着一大包炸薯条。
“采萱,抓住他!”那胖女人一副不放过他的样子,显然是对那小女孩说的,但采萱蹒跚的脚步显然没有踩上采石的步伐!
在采萱面色惊茫的带领下,胖女人追到了采石的房间,对着采石又是一顿斥道:“死伢子,你不是,你系跑什么,你再跑一下,信不信我揭你细皮,一个过肩摔!”
采石内心慌张,仍强做镇定道:“我沒跑,也没偷吃,只是……怕跟你解释不通”
胖女人伸出她那有力地壮手扯了下他的肩膀,道:“解释?一回家就躲在房屋里偷懒,你他娘的要解释什么?”突然变得大声巴气
“你有什么用?”
采石噤若寒蝉,仍是扭怩了一下,捏了一把汗。
胖女人抬起她的手臂指向厨房,道:“快给老子做事,格老子数三下:一,二…”
对于她的责备,采石对这些早已习惯,毕竟母亲走后,他就没少遭这个女人的数落。所以他对此,也只是回了一句:“做就做,莫要催。”撞开了凳,掉头便走。
“你这老虎咬的!”
香椿树上,一双蓝色的眼眸在初生的夜幕下散发着幽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