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的长河里,那些原本刻苦铭心念念不忘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的模糊,慢慢的被遗忘。唯有一些深入灵魂深处的烙印在提醒着我们,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的期盼等待。
水灵村坐落在一处山坳里,村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掘井而饮,耕田做食,生活朴素幸福。我自有记忆开始,便是以一只鬼的形态生活在水灵村,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坐在水灵村村口的那颗百年大树上,望着那条长长的唯一能进入水灵村的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水灵村附近的山里住着精怪,大都是树精与花精,他们时常来水灵村和村口那颗大树所化的树精聊天,日子久了,我与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
我曾问过水灵村附近的精怪,询问他们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是水灵村的人吗?他们皆摇头。而后他们时常劝我,不要每日无所事事的坐在村口等待,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他们不知道,有些事情即使脑子忘记了,却刻在了灵魂里,摆脱不得。
终有一日,一位路过水灵村妖精听了我的事情,告诉我,世间有一位叫姑娘的人能帮我摆脱现状,能让我想起一切。
那位妖精同时告诉我那位姑娘能帮我的同时,也同我说,若是要那位姑娘答应帮忙,需要付出很严重的代价。
她同我说,我需要付出自己的魂魄,才能换取那位名叫姑娘的帮忙。
我问她在哪里可以找到她口中的姑娘。
妖精告诉我,她也不知道,因为那位姑娘行踪飘忽不定。
我思考了一夜,在第二天离开了水灵村。
在水灵村的村口,树精拉住我:“你真要去,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看着她点头:“我知道,但我要去。”
“值得吗?身前之事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
“值得,重要。”说完这些话我便离开,木木在我身后对我大喊:“兰心,保重,我等你回来。”
我没有回头,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木木,因为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再回到水灵村。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找了多少天,我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被一个黑衣的男子带到了那个叫姑娘的女子面前。
那位姑娘长得十分的娇小,身着白色衣衫,以蓝纱覆面,故而我看不清她的面貌,她告诉我她能帮我,故而我一魄的代价换取了她的帮助。
现在,被称为姑娘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指尖放在我的眉间,我的身体慢慢变得无力,当她的指尖从我眉间离开时,我瘫痪在地,她的声音随后传入我耳朵,却是对着我旁边站着的小童说的:“化莲,扶她到椅子上坐着。”
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小童将我从地上扶起搀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将一把香烛递到我手中,让我吃了好恢复一些鬼气。
“慢慢看吧,你所追寻的记忆。”女子衣袖翻飞间,庭前石缸中的满池荷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春色繁忙之景。
河道两边,绿柳发出了新芽,随着微风轻轻晃荡,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明媚的日光下舒展盛开,少男少女游走在花丛绿叶间,笑语欢歌。
少女踮起脚尖,将手中的五色彩缯系在花枝上,脸上绽开一抹笑容。
跟在少女身边的丫鬟见着少女脸上的笑意,偷笑了一下:“小姐,你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想到了什么人?”
“坏丫头。”少女转身轻轻敲了一下丫鬟的脑袋。
看着画面中少女的脸,我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脸,那是我的模样。
脑海中多了些许的东西,我忆起,我的身世。
我姓木,名兰心,我的父亲是木恒远,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我是我父亲的第一个女儿,我还有一个弟弟,是我父亲的继弦所生。
“兰心姐姐。”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画面中一道粉红色的身影快速的跑到我的面前,仰头望着我:“兰心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拉着阿哥找你好一会了,可算是找到你了。”
“静儿,不准胡闹。”另一道男声响起,一道身形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进入视野站到了我的面前,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羞涩:“兰心妹妹。”
我看见我瞬间羞红了脸颊,纤细白皙的手指有些紧张的绞着手帕。我听见我温柔的声音响在我耳边:“牧云哥哥。”
“牧云哥哥,牧云哥哥,牧云哥哥。。。。。”
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中的男子,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从我眼眶中滑落,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又一闪而逝。
“兰心妹妹不哭,牧云哥哥给你买糖葫芦。”
“兰心妹妹,给,这是我给你做的风筝,好看吗?”
“兰心妹妹,这是你给我做的糕点吗?嗯,好吃,兰星妹妹你做的糕点真好吃。”
“兰心妹妹,我今日随父亲学了一套剑法,我练给你看如何?”
“兰心妹妹,不要怕,待你及笄后,我便同父亲说我心悦你,让父亲派人上木府提亲,迎娶你进门,不让你在这木府受欺负了。”
“兰心妹妹,你放心,你嫁于我后,我决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
兰心妹妹,兰心妹妹,记忆里,是谁如此亲昵不停喊我的名字,声音温柔而宠溺,原来,我忘记的是我的牧云哥哥。
看着画面中的男子,那些我忘记的过往,如潮水一般的涌入脑海。
我的牧云哥哥是大将军李魁的长子,家中有一胞妹妹,单名一个静字。我的牧云哥哥自小习武,是最英勇的男儿。我的牧云哥哥自幼便保护我,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那道光。
“兰心妹妹。”听见李牧云叫我的名字,我的思绪回到画面中。
画面里我和牧云哥哥并肩走着,我的丫鬟玉儿和静儿走在我们两人几步远的前方,我低着脑袋卷着手中丝帕小声开口道:”牧云哥哥?你叫兰心何事?“
“兰心。”李牧云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边关异族来犯,过些日子,我便要随父亲出征了。”
“此去经年,归期不定,兰心,你可愿意等我。”
我记得,这是第一次,牧云哥哥没有叫我兰心妹妹,也是从这天起,我再未听见过我的牧云哥哥叫我兰心妹妹。
话语沉默,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凝固,尴尬而冷漠。
“我原以为,牧云哥哥不会将自己即将出征的事情告诉兰心。”半响,在李牧云逐渐冰冷的脸色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兰心很高兴,牧云哥哥你能亲口告诉兰心你即将要出征的事情。”
“几日前,木荣乐告诉我牧云哥哥你即将随林伯伯出征,我心中又急又忧。”纤细的手指绞着手中的丝帕,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牧云,羞红着脸颊忍着心中的羞涩,鼓着勇气将心中的感受说出来:“我心中担忧牧云哥哥你的安危,不希望你去。”
“可是,兰心也懂得,牧云哥哥你是大将军的后代,是这皇城最英勇的少年,遇上战事必然不会与其他世家公子哥一般龟缩在皇城。更何况,牧云哥哥你有你的骄傲,你的志向。”我的牧云哥哥从小就习兵书,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上战场杀敌,守护边疆安宁。我懂他的志向和抱负,便不会成为他的阻碍:“所以,即使兰星心中担忧牧云哥哥你的安危不愿牧云哥哥你出征,但只要是牧云哥哥你的选择,兰心都支持。”
“牧云哥哥问兰心,愿不愿意等你。”停下脚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的脑袋仰头望着李牧云:“兰心会绣好嫁衣等你。牧云哥哥若得胜归来,兰心便穿着嫁衣等牧云哥哥来迎娶兰心。若牧云哥哥。”我看见画面中的我停顿了一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若牧云哥哥没有归来,兰心便穿着嫁衣去嫁牧云哥哥。”
“兰心。”牧云哥哥喊着我的名字,眼中满是震惊,不知过了多久,牧云哥哥看着我开口道:“兰心,你等我,等我得胜归来,有了军功,便请皇上赐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我听见了我自己的回答:“好。”
清风拂过,拂过树梢,飘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拂过女子的衣裙,裙摆翻飞,拂过男子的发梢,秀发飞舞。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画面中的两人。
画面一转,战旗飘飞,铁骑飞踏。我站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手中握着一枚玉佩,目光不舍的看着远去的队伍,聚集在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庞滴落。
“牧云哥哥,我等你,兰心此生,非君不嫁。”
“这便是你执着等待至今的原因吗?”姑娘坐在椅子内,看着池内的画面问我。
我摇摇头,目光悲切:“是,也不是。”
“那你可忆起了你为何等待?”
“忆起了。”
记忆之事,不过是需要一点牵引,便能忆起所有。